赤槿半威脅半勸慰的說辭毫無用處,紅衣女鬼對此置若罔聞,她長嘆了口涼氣,開始念叨一首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何處話凄涼。”
息昔和赤槿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問道:“她在說些什么?”
要讓息昔和赤槿聽懂詩詞歌賦,比說服她們吃素還要困難,可惜了紅衣女鬼聲情并茂,凄美幽怨的吟誦,女鬼冷冷地瞪了兩人一眼:“可惜了這兩副好皮囊,居然如此不解風(fēng)情。”
“去去去?!背嚅群敛豢蜌獾鼗氐蛇^去,“我們是除妖師,又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誰知道你哼哼唧唧說些什么?你趕緊去冥界轉(zhuǎn)世投胎,下一世嫁給讀書人,天天紅袖添香。”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奔t衣女鬼溫柔而堅決,“我要在這里等張公子?!?/p>
“只……只喝一瓢水?莫非她是渴死的?”赤槿不解地問息昔。
“胡說!”息昔十分肯定,“她明明是吊死的,你細看她脖子上的勒痕,不過呢——有可能是長期沒水喝,干脆就上吊自盡了?!?/p>
“你……你們!”紅衣女鬼憤然怒道,“我是被逼嫁給他人,在花轎里吊死的!”
息昔和赤槿都倒吸一口涼氣,在花轎里吊死?這種死法真是匪夷所思。
赤槿無語。息昔則起了憐憫之心,決定幫她了解心愿:“你說的張公子家在哪里,有什么名號,我?guī)湍銈鱾€話給他?!?/p>
紅衣女鬼躊躇一會兒:“人人都說商人重利輕別離,可是張公子對我情真意重,他去南邊販藥材,每隔十天準有一封信寄來??墒蔷驮谏蟼€月,家人把他的來信全都截走,還騙我說他在無量山被妖怪害死了,逼我嫁給遠房的表哥?!?/p>
“什么?”一旁沉默的赤槿驚呼道,“那個張公子是不是右手畸形,沒有小指,眼下有顆淚痣?”
“嗯,你怎么知道?”紅衣女鬼酸腐之氣中透出一股醋味,“你是不是和他……”
“打住!”赤槿粗暴地叫停,一個月前,她和息昔被販藥的商隊重金請去無量山救他們的少掌柜,而她卻在半山腰發(fā)現(xiàn)了張公子留在世上最后的東西——一張完整的人皮!她現(xiàn)在想起那張人皮都覺得腿腳發(fā)軟,“張公子的確是在無量山被惡妖害死了,我就是找到他尸骨的除妖師,唉,你們還真是一對同命鴛鴦,他死得和你一樣慘——似乎比你還慘些。”
“那……他是怎么死的?”紅衣女鬼半信半疑。
“那個……你還是自己去冥界問他吧?!毕⑽粝肫鹉菑埲似?,也是一陣惡寒。
“一杯愁緒,幾年離索,為何我們總是錯,錯,錯?!奔t衣女鬼一聲悲嘆,拂袖而去。
“噗——”赤槿如釋重負,“折騰了大半夜,終于完成任務(wù)了?!?/p>
“可是我們還要在這里守三個晚上……”息昔驀地吸了吸鼻子,話音戛然而止,拉著赤槿往祠堂的方向狂奔!
“怎么了?”赤槿喘息未定,忙不迭地問,她很少見息昔如此緊張,肯定是遇到棘手的厲鬼了。
“是曼珠沙華的味道,冥道被強行打開了,能夠闖進冥界的,肯定不是尋常小妖?!毕⑽裘嫔笞?,示意赤槿小心。
“咳,這是個立功好機會,不如我們……”
“噓,這也是個丟命的好機會,你不怕死就自己去,我反正是要在這里避避風(fēng)頭?!毕⑽魮u搖頭,靴間的燼炎劍依舊沉睡,她保命都難。
一道綠光從亂葬崗地底下破空而出!將好幾塊石碑切為兩段,數(shù)百個綠色雙尾鮫人揮舞著鋼叉從地底下跳出來,和一群緊追不舍的冥界勾魂使者且戰(zhàn)且退,幽碧色的鱗片化作戰(zhàn)甲,兩條尾巴在地面上靈活移動,如在水里般自在,他們將抱著黑色匣子的鮫人圍在中間,正欲飛到空中逃散。
雙尾鮫人和勾魂使者們在亂葬崗里惡斗,頃刻間大大小小的墳頭被鏟平,埋得淺的棺材,已經(jīng)露出了棺材板。
這時,一陣怪異的花香飄來,整個亂葬崗變成要開滿了血紅色的曼珠沙華!曼珠沙華只開放在冥界的黃泉路上,因為鮮紅似火,所以黃泉路也稱為“火照之路”。它的芳香可以喚醒鬼魂的記憶,讓他們在黃泉路上反思自己的人生,也是人族跨過生死,揮別過去的分界線,所以也叫做彼岸花。
“你們都回到冥界,這里交給我就行。”一紅衣白發(fā)的女子憑空出現(xiàn),勾魂使者驟然消失,沒有阻礙的雙尾鮫人趁機飛升上天。
白發(fā)女子將項前的鏡子合在手心,默念有詞,朗星明月的天空突然烏云密布,厚厚的云層像鍋蓋般將亂葬崗團團圍住,此時不要說是雙尾鮫人,連空氣都透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