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昔從未當自己是妖,這一世只有剛醒來時是玄狐模樣,第二天就化作人形,而且在修煉對于妖怪來講是絕對禁忌的道家法術時,也沒有感覺不適,只是法術進階奇慢,她修煉了兩百年,功力還不到以前的一半,而且法術經常失靈。
“你這個臭道士胡說八道?!毕⑽衾^續(xù)斥責,卻忘了狐說八道的正是自己,“罩在你身上的光圈用的是玄門正宗法術,你什么時候看見我使妖法了?”
“別總是‘臭道士臭道士’地叫我,雖然我有幾天沒洗澡,但是……但是我明明是個道姑嘛!我也有名字的,我叫赤槿?!?/p>
灰袍道姑挺了挺胸,示意息昔注意她胸前的溝壑。
“而且玄門法術怎么可能那么狠毒?一出這個光圈就魂飛魄散?”
息昔定睛一瞧,道姑有張精致的面容,之前被寶劍削斷了束發(fā)的頭巾,此時披散著頭發(fā),平添了幾分秀麗柔和,下巴尖且翹,一雙秋水眼含羞帶怒,身形修長,和自己一般高。
赤槿終于脫離了鉗制,趕緊取出巨石后的行李就要開溜。
息昔看見赤槿手中造型如“招魂幡”般的招牌,徹底石化了——這個丫頭到底是不是除妖師?!
竹竿扯起的布幡上用朱筆寫著:
看相算卦,陰宅陽宅
通靈尋親,預測性別
驅鬼除魔
百年字號,價錢公道
赤槿看著息昔驚訝的模樣,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我雖然不知道你是人是妖,但是可以肯定你很久沒有出山了。如今世道,妖術再強也斗不過人心叵測??!厭倦人間喧囂的妖都歸隱山林了,自然用不著除妖師,貪戀紅塵的妖為了留在人間,比人類還聽話守法,妖族商人交給官府的賦稅豐厚而且從不拖欠,哪個衙門沒得到它們的好處?”
息昔聽聞,驚訝得半天才緩過神來:“那么,如果妖類觸犯法令、傷害人類怎么辦?”
赤槿驀地眼睛一亮。
“有這樣一個地方,是我們這些同道中人的圣地,它叫做恕空堂,直接受官府委托,專職捉邪妖,然后按照律令施以懲戒?!?/p>
“恕空堂每到秋后就會在民間選拔資質優(yōu)異的弟子,那真是百里挑一?。∥野仙媲Ю?,就是為了報名參加考試選拔,祖宗保佑,希望我能順利通過,成為恕空堂的弟子,以后就不用為生計算卦看相,我赤槿要繼承父親遺志,堂堂正正地做一個除妖師!”
此時息昔心情跌到谷底,以前的老本行除妖師看來是做不了了,她也沒有心思去參加什么恕空堂的選拔考試——她現在連個趁手的兵器都沒有!
看來,一切都得先找到以前的紫電劍。
入夜,息昔滿腹心事地呆坐在河畔,看著潺潺流水。
這一世,她仍舊想做除妖師,可是世間變化太大,她連做除妖師的資格都沒有。
而且,息昔不止一次對自己下過現行咒,可是每次她都是這副人形,她到底是人還是妖?
如果是人,為什么兩百年了,她都沒有衰老?
如果是妖,為什么她可以修煉除妖術,而且不懼怕任何符咒呢?
息昔苦思冥想不解,終于——睡著了。
次日醒來,息昔睜開眼,就看到赤槿蹲在一邊,像是沒睡夠的樣子,黑著眼圈定定地看著她。
“你說了一晚上的夢話!害得我下半夜都沒睡著!”
兩個堆得像座墳頭般的鵝卵石“屹立”在赤槿兩邊,誠實記錄著息昔昨晚犯下的“罪行”。
“你說一次人名,我就放一塊石頭?!背嚅戎钢笫诌叺囊欢训?,“你叫了‘令狐晞’二十八次!”而后又騰地站起來,一腳將右邊的“墳頭”踢翻,怒道,“‘行遠’你說了三十一次!”
末了,赤槿拾起一塊鵝卵石,揮舞著胳膊將石塊投擲在遠處的溪水中。
“他們到底誰是你相公?我都懶得記錄你叫‘相公’的次數,那些鵝卵石堆起來都可以把溪水截流了!”
怎么樣的思戀,可以讓溪水斷流?
“令狐晞?行遠?”息昔喃喃念叨著這兩個名字,覺得陌生而又熟悉。
一個剛認識的丫頭讓她覺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息昔苦笑一聲,“叨擾你一晚,真是抱歉,我有急事要辦,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