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周圍寒氣襲人,鼻子一癢,我痛快地打了個噴嚏,可能是這一覺睡得太久,動彈一下都很困難,不過對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年紀的老人來說,早上可以舒坦地睡懶覺,倒是一件美事,我年輕的時候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絕對不起床的。
對此我絲毫不羞愧,因為這個和我的職業(yè)有關,我是一名職業(yè)獵手,我的獵物不是普普通通的飛禽鳥獸,而是上了年紀的飛禽鳥獸。
什么?說我欺辱弱???冤枉啊,各位路人明鑒,這些上了年紀的動物不僅身負絕技,而且出手狠辣,一條人命對他們來講,只是一頓開胃菜而已。
喂喂!別朝我扔爛菜啊,扔個雞蛋還差不多,也好補補我這次日漸衰老的身體。
“別賣關子了,你說的獵物不就是妖精嗎?臭獵人!”
沒錯,我的職業(yè)是除妖師,不過我可一點都不臭,相反,我可是號稱空空山有史以來最年輕、最干凈、相貌和脾氣最好、價格最公道的除妖師。
妖精最喜歡晚上尤其是半夜出來活動,無奈之下我也只能上夜班了。
一場惡斗后,洗個澡,吃點夜宵,天就快亮了,抓緊時間補覺,下午吃完飯我還要談生意做買賣。
可憐見!
那時候我要養(yǎng)活空空山十個老頭子啊,不努力工作賺錢,他們就只能在山里啃樹皮。
后來他們一個個都壽終正寢,我才能舒口氣,不用天天都接生意,開始過著閑散自由的生活,在那十個老東西的諄諄教誨之下(其實是嘮嘮叨叨,不過既然他們都死了,我也不好意思說他們的壞話),我的生活極為簡樸,“食不加肉,衣不重采”,不用在半夜伏擊妖精,靠著積蓄也能逍遙度日。
嗯,我承認中間的兩句文采斐然的話不是我說的,當然也不是那些老頭子說的,這兩句話牽扯到一段不堪的回憶,對我來講,可以說是恥辱的經(jīng)歷。
話說那些老頭子死絕之后,我聽從他們的遺言,一把火燒了空空山的道觀。打算尋找一處寂靜之地修煉,安安靜靜度過此生,運氣好的話可能還會得道成仙。
可是剛剛下山,就碰到一個文弱書生求救,說后面有一狼妖在追他,我的原則是沒有五十兩銀子免談,而他摸來摸去也不過十兩碎銀子,通常這個時候我會一走了之不管不問,可是恰好那時我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正想找個妖精出氣,于是我將那狼妖的肉身打得粉碎,還將他的元神封在一只河螺里,讓他一輩子都待在淤泥里不見陽光。
我拿走了書生所有的銀子,還讓他寫下四十兩的欠條,外加四分利息,可那書生說他家就在風光秀麗的杭州城,不如和他一道回家,他再付給我現(xiàn)銀。我當然是想立刻拿到銀子,反正也沒有目的地瞎轉,不如先拿銀子,順便去杭州逛逛,看看雷峰塔下的白蛇是否如傳說般的傾國傾城。
我們一拍即合,那書生感激涕零,還許諾另外給我十兩銀子的保護費,我暗中竊喜,自以為碰到了冤大頭。
他家里還真是有錢,偌大的庭院害得我經(jīng)常迷路。我拿了銀子之后,他極力邀請我在他家暫住,等欣賞完當?shù)仫L光之后再走。當時也不知為什么,我居然同意了,理直氣壯地白吃白喝了一個月,
在這個月里,每天早上他都會在窗前吟詩,直到我梳妝完畢朝他潑洗臉水為止,之后就是伴我游山玩水,每日天黑方回,我總是倒頭便睡,而他卻沐浴更衣一番后,在院子里撥弄弦琴。
一個月后,我潑洗臉水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他們家的一件古董——就是那個洗臉用的瓷盆,看他心痛無比的樣子,我心里著實發(fā)虛,那天我在大街上到處打聽瓷盆的價格,想賠還給他,得到的結果是我不吃不喝不睡,再干上三輩子都掙不了那么多錢!
于是當晚我趁著月黑風高,留了張字條就灰溜溜地跑了,還安慰自己說等以后再還錢吧。
而他好像知道我要走,早早就在城門口等我了,那雙如鏡湖朗月般的眼睛瞅著我,讓我覺得自己非常沒有道德。
他舉起雙手,我以為他要扁我,便抓緊了錢袋閉上眼睛,心想你趕緊打完走人,錢我是肯定不還的。
出乎意外,他的拳頭沒有砸下來,反而抱著我,舔著我的嘴唇,唇舌相依之時,我鬼使神差般地回啃了他一下。他問我可不可以嫁給他,我說嫁給他是什么意思,他說就像這個月一樣,我們住在一個地方,同寢同食,悶了就出去走走,直到一方見閻王為止。我說那古董還要不要賠錢給他,他非常慷慨地說不用了,我無債一身輕,就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他。
他果然非常守信用,從未提過讓還錢之事。
不用摸黑斬妖除魔,不用伺候十個老頭子,不用和主顧討價還價,那段時間我過得十分恣意。
這個書生是我這輩子見過性子最和順的人了,無論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會微笑著點頭或者是搖頭,他就是那種即使拒絕你,你也不會覺得不舒服,反而覺得他的拒絕很有道理的那種人。
不過我是那種很執(zhí)著的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所以他拒絕我的事情屈指可數(shù),比如他堅持每天彈奏古琴,我說不想聽,他堅決反對;比如說新婚的第二天我提出像以前那樣我們各住各的,一張床上睡覺太擠了,反正這個院子那么多空房間,白白空著太可惜了,他也是堅決反對。
不過后來我覺得有個人睡在身邊也不錯,夏天有人趕蚊子,冬天有人暖被窩,時間長了也不覺得他礙手礙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