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jiān)聽線路接通的時候，正是精彩的部分：

“一千萬！”

“贖金翻兩倍，誰讓你們報警的。”

“可……這么短的時間……”

“好好想想你的孫子。”

“孫子？小蔡她生了？孩子怎么樣了？”

“一千萬，都要現(xiàn)金。分五筆，其中四百萬裝箱寄往兩個地方，地址我會發(fā)短信給你；另外六百萬用三個編織袋裝好——跟上次一樣。五小時后，也就是上午十點，讓你兒子帶著兩百萬到地壇西門；你親自帶兩百萬去東二環(huán)保利大廈大堂；最后兩百萬讓你家保姆帶著，交錢地點在北京火車站西站的停車場?！?/p>

“等等，我需要時間湊錢……”

“你再打斷我一次試試！記?。旱谝唬c前必須把其中四百萬寄出；第二，正在監(jiān)聽的警察同志們，如果十點我在三個交錢地點中的任何一處看到有你們在場，交易就取消。我昨天早上能認出你們，今天一樣可以，別抱僥幸心理。收到錢我會把你的兒媳孫子都還你，死活看你運氣?！?/p>

“等一下！我、我不是打斷你，可這么多現(xiàn)金，時間太緊了……”

“你可以向政府緊急舉債。放心，孩子死了，公安局一樣擔不起責任?！?/p>

“可是……”

我看到坐在副駕上的老何也在皺眉。

“白局，我趙馨誠。請求與石瞻通話，讓小姜把我手機這條線搭過去?！?/p>

老何驚異地扭過頭，口型是“你丫瘋了”。

領(lǐng)導似乎也有些難以置信：“你說什么？”

“定位信號來源還需要不到一分鐘，石瞻肯定也知道。相信我，頭兒，他隨時會掛電話，趕緊給我接過去！”

老白沒再問：“接過去！”

手機里“嘟”地響了一聲，我吸口氣，沉聲道：“真對不住啊兄弟，膝蓋怎么樣了？”

董老頭在電話里剛“啊”了一下就沒了聲，估計是被探員拉開了。

過了兩秒鐘，石瞻回問：“是你？”

“對，是我。我也不蒙你，快沒時間了。誰讓你沒事?lián)蔚母氵@限制級場景，目前不再是董家說了算，你想談就跟我談，我的電話是1391175XXXX，你掛機去換部電話給我打過來。我等你十分鐘，十分鐘后，你只有午夜心理治療熱線可打了?！?/p>

“咔啦”，電話被掛斷了。

老白恐怕是有些欲哭無淚，緊張得笑出了聲：“你小子是他媽嫌人質(zhì)死得慢還是嫌老子死得慢?。俊?/p>

我盡量讓自己顯得鎮(zhèn)定：“放心吧，頭兒，他會打過來的。小姜，監(jiān)聽我的號碼?！?/p>

彬說過，只要是沒有喪失理智的罪犯，都會以實現(xiàn)犯罪目的為先。石瞻的目的是取得贖金，只要贖金還在我們手里，就有機會爭取主動權(quán)。

老何在一旁嘀咕：“石瞻這次勒索的語氣不太一樣?！?/p>

老白不解：“有什么不一樣？”

我點頭：“石瞻變得啰唆了。昨天的布控和在五路居調(diào)查的結(jié)果都顯示，他是單獨作案的，那么他一下搞出五個交接贖金的途徑，無非是想分散警力，混淆偵查方向；而且，這次通話他沒再提過‘撕票’或類似的字眼，這很反常——畢竟，對人質(zhì)的處決權(quán)是他唯一的王牌?！?/p>

“那他為什么會反常呢？”

“也許因為他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就摸到了他，也許是蔡瑩已經(jīng)死亡……如果蔡瑩不是在死前產(chǎn)下了孩子，那他幾乎在瞬間就變得一無所有?！?/p>

也許，是人質(zhì)母子都已不在人世，石瞻已無“票”可“撕”。

“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我們能確定蔡瑩的死亡么？”

老何輕咳一聲，答道：“剛才我和技術(shù)隊一起勘察了現(xiàn)場，有蔡瑩的指紋和大量血跡。經(jīng)初步估算，蔡失血將近兩升——就是失血將近一半……血液并沒有噴濺的痕跡，綜合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羊水以及洗滌、消毒、止血等藥具來推測的話，蔡很可能并非是被撕票，而是死于難產(chǎn)。至于新生的嬰兒是死是活，僅憑目前掌握的情況無從判斷?！?/p>

我想起件事，忙問道：“頭兒，市局那邊……”

老白冷哼了一聲，沒有作答。

電話響了。

“喂？”

“你們來替這母子倆收尸吧！”

有那么一秒鐘，我的心臟幾乎跳了出來。

隨后，我克制住身體的顫抖，做淡漠狀地說道：“成，告訴我地點。你抓緊時間跑路吧?！?/p>

漫長的幾秒鐘后，石瞻笑了：“裝得倒挺像。嚇壞了吧？”

我手心攥出了汗：“石瞻，你想談，先向我證實孩子還活著，否則我掛電話了?！?/p>

“這條線路有監(jiān)聽吧？”

這種事沒必要跟他兜圈子：“有，怎么了？”

線路中突然傳出幾聲孩子的哭啼。

老何在一旁低聲道：“小姜……”

石瞻回到線上：“現(xiàn)在，說說你跟我有什么可談的？”

“你給的時間太短，董家湊不齊這么多現(xiàn)金。政府要接受贖金貸款早破產(chǎn)了。既然死賤活貴，這樣吧，六百萬，只買活的那個?！?/p>

電話那邊，石瞻明顯愣了一下：“你、你他媽真的是警察么？”

“贖金交接地點那么分散，你自己跑不過來。我們想監(jiān)控郵遞跟貨運易如反掌。所以說，一千萬你拿不到，耍這種花槍沒意思。不用交出蔡瑩，對你也有好處。如果我們也找不到尸體，連證實蔡瑩死亡都很難。就算抓到你，只要你嘴巴夠硬，蔡瑩的死沒準都算不到你頭上呢。”

石瞻的語速開始變快：“那你什么意思？”

老何拍拍我，豎了下大拇指——孩子確實活著。

“寄送什么的，我看就免了。六百萬，按你說的時間、地點以及你指定的人，準時送到。三個交錢人周圍半徑兩百米內(nèi)不會有我們的人，但兩百米之外就是天羅地網(wǎng)。其實我懶得跟你廢話，不過你自己最好搞明白，你跑不掉的?！?/p>

“不許有警察在場！”

“去打午夜治療熱線吧，傻逼?！?/p>

“你不會是想拖延時間吧？”

“還有兩分鐘才能定位你，裝他媽什么行家！就這個價，你不接受盡管撕你的票！反正死一個死兩個我都掐定你了！石瞻，咱倆動過手，我看你也算是條漢子，這是刀口舔血的營生——沒那么輕松。想拿錢？謀事在你，成敗在天?！?/p>

石瞻好像自言自語了一句什么，繼而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趙馨誠。記住這個名字，見了閻王也好報報誰送你上的路?！?/p>

“這事你能做主？”

“沒領(lǐng)導的直接授權(quán)，我能跟你通電話？”

“趙馨誠！你不要食言，兩百米內(nèi)……”

“兩百米內(nèi)你見到警察就可以立即撕票！兩百米！我向你保證！但你記住，只有兩百米！”

“姓趙的，我信你！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