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繞著山腳繼續(xù)搜索。老實(shí)說,被霧嶷澗一嚇,子唯連芳嶷澗的大致方位也搞丟了。走了半天,終于看見一條溪澗從峽谷里淙淙流出,其模樣與霧嶷澗幾無二致。這是不是芳嶷澗呢?士兵們面面相覷。子唯喊一聲“走”,大家便踩著礫石往里面沖??目慕O絆地沒走多久,忽聽得“厲啊厲啊”一聲聲尖銳的鳥鳴,只見前方峽谷的幽深處,一群密密麻麻的鷹飛了出來,剎那間抵達(dá)眾人上空,拍打著巨大的翅膀,盤旋著,嘶叫著,亮出利爪,像恐怖的烏云遮天蔽日,四周頓陷黑暗。子唯急令大家抽出兵刃,互為犄角排好戰(zhàn)陣。但鷹群并沒有攻擊他們,盤旋一陣,一齊掉頭向前方峽谷飛去,霎時(shí)無影無蹤。士兵們頓時(shí)長舒一口氣,大家心里都明白,要是真和鷹群打起來,不被抓個(gè)稀巴爛才怪呢。子唯嘆道:“我們撤吧,這是鷹嶷澗?!贝蠹矣只伊锪锏鼗氐胶叀?/p>
接連兩次驚嚇,大家卻無能為力,沒想到九嶷山變得如此兇險(xiǎn),子唯的心情壞極了。士兵們垂頭喪氣,跟著太子默默前行。走了半天,只見又一條一模一樣的溪澗魔女般地飛了出來,一頭扎進(jìn)蒼梧湖。大家都看著子唯。子唯二話不說,跳下去,踩著溪邊石子往前走。士兵們紛紛往下跳??汕蛇@時(shí)一個(gè)老人劃著竹筏漂出來了。大家喜出望外,蜂擁著圍上去。老人聽說他們要去芳嶷澗,嚇得臉色都變了,連連擺手說:“去不得去不得,有個(gè)野人把芳嶷澗霸占了,騎著怪獸,帶著一只雕,挺著長槍巡邏,見人就砍手指,已經(jīng)砍了十幾根了,現(xiàn)在再?zèng)]人敢去了。你們可千萬別去,那野人兇得很,光是那只雕就可以把你撕成碎片?!弊游ù蟪砸惑@,心想哪里來的野人怪獸,居然敢霸占南華國的國土,這還得了!莫非,莫非是另一個(gè)天虛魔?那就更要及時(shí)除掉了,免得將來危害整個(gè)國家。這么一想,更是急著請(qǐng)老人帶路。誰知老人把眼一瞪,撐起竹篙就走。離憂大怒,跳上筏子,一把將老人揪了下來,喝道:“死罪!你知道是誰在叫你帶路嗎?”可憐的老人這才知道眼前站著的是當(dāng)今太子,嚇得撲通跪下,只顧磕頭,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子唯忙扶起老人道:“老人家可以不去,但請(qǐng)老人家能為我找一個(gè)向?qū)??!崩先祟澏兜溃骸靶∪舜謇镒〉娜谦C人,對(duì)九嶷山了如指掌,殿下何不去選兩個(gè)精干的帶路呢?”子唯大喜,急忙叫老人帶路,一行人便到了老人所在的聚勇村。此時(shí)已是傍晚了。聽說太子蒞臨,全村男女老少慌忙出迎,盛情款待。席間,子唯說了去芳嶷澗的事。一個(gè)又矮又瘦的小伙子嚷道:“太子不是要找墳嗎?我知道墳在哪!”村長忙介紹道:“哦,就是他,手指被野人砍了一根。他叫石立,外號(hào)小鉆子。”小鉆子顫聲問道:“不知太子殿下找的是不是‘情女英華’的墳?”子唯喜不自禁,連聲道:“正是正是?!毙°@子擦了擦滿頭大汗,繼續(xù)說道:“半年前,小人到芳嶷澗附近打獵,不小心撞見了兩座墳。另外一座不記得了,只記得有一座墓碑上寫著‘情女英華之墓’幾個(gè)字。小人很好奇,心想埋在里面的人敢稱情女,那一定是個(gè)多情的大美人了,猜想她很年輕就死了,多可惜呀,不覺多想了些,因此就把‘情女英華’四個(gè)字裝進(jìn)心里去了。這座墳真好看,渾身上下長滿了香噴噴的荀草,開滿了各色各樣的花。小人一時(shí)興起,就去摘墳上的花,沒摘幾朵,就從林子里沖出一個(gè)野人來,騎著怪獸,拿著槍,直向小人殺來。小人抵擋不過,被他拿下了,砍了一根手指,說是給亂摘花的懲罰,還說芳嶷澗和附近的花呀草呀樹呀鳥呀獸呀石頭呀水呀都是他的,誰也不許動(dòng)。呸,不知這怪物從哪里跑出來的,竟敢占山為王!小人懇求太子殿下為民做主!”說完,小鉆子伸出右手給太子看,只見好端端的食指竟連根不見了,看上去真嚇人。子唯忙道:“我知道了?!庇谑蔷徒行°@子當(dāng)向?qū)?,另外還找了個(gè)叫石攀的精壯青年跟著去。
次日清晨,吃過早飯,十四個(gè)人出發(fā)了。小鉆子帶了大刀繩索,石攀帶了弓箭。大家沿著湖邊走,過了花嶷澗、蛇嶷澗和光嶷澗,就到了芳嶷澗口。但覺一條芳香的大河浩浩蕩蕩奔襲而來,眾人不禁大張口鼻,幾乎暈厥。往峽谷里一望,只見兩岸的鮮花滿盈盈的,直開到天的心窩里去了,色彩繽紛,笑靨綿延,仿佛兩條巨大的夢(mèng)境,在歡迎一撥撥樂不可支、卻即將沉陷的探險(xiǎn)者。沒想到上天把這么美的一條溪澗賜給英華做長眠之地,子唯不覺大為安慰。忽聽得小鉆子一聲吆喝,大家跳下溪澗,在小鉆子的帶領(lǐng)下,踏礫石,趟溪流,翻怪石,直往山谷深處奔去??目呐雠龅刈吡税胩欤雎牭眯°@子說了聲:“噫,好像到了。”但見小鉆子望著山頂,搔著頭想了半天,搖頭道:“嗯,不對(duì)?!庇致蚀蠡锢^續(xù)前行。離憂怒道:“小鉆子,你要是騙人,我就把你釘進(jìn)懸崖去,叫你變成真正的小鉆子!”小鉆子哭喪著臉道:“小人哪敢騙太子呀,都半年了,總得讓小人的記性出點(diǎn)差錯(cuò)吧?!笔实溃骸澳氵B墓碑上的字都記得清清楚楚,怎么會(huì)記不住墓碑在哪里呢?”大家都笑了。
又走了半天,忽聽得小鉆子大叫一聲:“就是這里,杜鵑花老鷹!”大家抬頭一望,只見高高的峭壁上,一簇簇烈火般的杜鵑花居然組合成一只巨鷹的圖案,振翅沖翔,十分壯觀。其他的各色花朵像一群群小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蜷伏在它巨大的羽翼下。眾人不禁嘖嘖稱奇。小鉆子拍著手說:“這回錯(cuò)不了啦!”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猴子般地手足并用,居然哧溜溜地爬到“老鷹”背上去了,掏出繩索,系在懸崖邊一棵松樹上,往下一拋。其他人便挨個(gè)兒抓著繩索,一步步攀到山頂??上У氖牵@只杜鵑花老鷹的一只翅膀被大伙蹭斷了,兩只利爪也被蹬爛了,至于其他“花花鳥”,更是被踩了個(gè)稀里糊涂。
子唯原以為英華就葬在芳嶷澗的溪流邊,沒想到卻在山崖上,更沒想到山頂上是一片平坦、寬闊、清幽的樹林。英華的墳塋也并沒有端坐在懸崖邊注視對(duì)岸的花河,而是隔了好一段安全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