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亡(1)

香血 作者:大袖遮天


去北街之前,我先給江闊天打了個電話,想叫他與我一道前去。

“不行?!彼穆曇袈爜硎制>?。

“怎么了?”

“又死人了?!?/p>

“???怎么回事?”

“回頭再說,對了,那些死者的家屬證實(shí),死者生前的確都曾服用過一種紅色的藥水,那種藥水的香氣,和死者尸體上的香氣非常接近?!?/p>

“非常接近?難道不是一樣嗎?”我感到疑惑。

“不一樣,他們說感覺不一樣。”

“感覺?”我喃喃咀嚼著這兩個字。

“還有,”江闊天的聲音變小了,似乎是在吩咐旁邊的警察做什么事情,我等了幾十秒鐘,他才重新湊近話筒道,“死者的家屬都經(jīng)過專家檢測,沒有發(fā)現(xiàn)基因突變現(xiàn)象?!?/p>

“是這樣——這樣看來,似乎那種基因突變并不會大規(guī)模擴(kuò)散?”

“不知道,”他似乎很忙碌的樣子道,“你先去北街吧,有什么事先打電話給我,不要莽撞?!?/p>

“好?!?/p>

掛了電話,直奔北街。

北街,不同于東街的寬闊冷漠,也不同于南街的繁華,這里是熱鬧的,但這種熱鬧中透出的是窮人的快活,臟,亂,無秩序,草根階層在這里如魚得水,霓虹燈似乎也不肯照亮這里,偶爾在某家黑糊糊的理發(fā)店前有一溜花花綠綠的霓虹燈,白天也在慘淡地閃爍著。朝街的一溜門面專賣各種建材,或許是天冷的緣故,雖然人來人往,生意卻很冷清。路面上滿是玻璃渣和建材碎片,油漆、汽油的氣味充斥鼻腔。我穿過這條長長的街道,轉(zhuǎn)了一個彎,眼前出現(xiàn)一片連綿的寫字樓。在前幾年的開發(fā)狂潮中,這些寫字樓被炒得火熱,宣傳攻勢做足,銷量卻不盡人意,大部分房間都空著,仿佛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在陰森的天空下冷靜地窺探著這個世界。一些零散賣出去的房子裝修一新,窗口透出點(diǎn)燈光,影影綽綽晃動著一些忙碌的人影,這才給這片地區(qū)增添了一些人氣。相對于北街的熱鬧,這里似乎過于蕭索了。

我該到哪里去尋找梁納言的實(shí)驗(yàn)室呢?雖然范圍已經(jīng)縮小到這片地區(qū),然而粗粗一數(shù),光是超過20層的樓就有5棟,其他的小樓房更是林立充塞,不知從何找起。

一只狗從我身邊經(jīng)過,輕快地小步跑著。

又一只狗從身邊經(jīng)過。

一群流浪狗從我身邊呼嘯而過,互相追趕撕咬著,一些骯臟的貓蜷縮在避風(fēng)的地方,眼光幽幽地望著我,那目光是倦怠而警惕的。

我心中感到一絲疑惑——最近的流浪貓狗的確是太多了。

我小心地避開那些毛發(fā)糾結(jié)的動物,它們溫順而冷漠,膽怯而警惕,同樣小心地避開我。

仰頭望望,在高樓的環(huán)抱中,天空被切割成一小塊灰色,讓人有了坐井觀天的感覺。

正在感嘆之際,忽然感到四周有些異動。

一只狗慢悠悠地從北街那邊跑來,身體有些歪斜。這是一只壯年的狗,雖然皮毛骯臟,但是十分壯碩,粗大的肌肉在皮膚下滑動著,有兩個地方受了傷,露出血淋淋的口子,一路淌著血,血的熱氣在空中飄散成白霧,隨風(fēng)蕩來濃厚的腥味。幾個淘氣的孩子拿著石頭和大棍子在后頭追趕,看見我望著他們,遲疑一下,便一哄而散了。

這狗傷得不輕,跑的速度很慢,見我站在前面,它似乎有些畏縮,考慮了幾秒鐘,仍舊朝我奔過來,從我身邊跑過去,甚至還回頭望了我一眼,便消失在一棟樓的樓道里。

那棟樓在這些樓房里是相對來說最為陳舊的一棟,一共六層高,除了一二層有零星的幾個裝修好的房間,三層以上全都是一個接一個黑洞洞的窗口,裸露著水泥望著我。

這些本應(yīng)是給人居住的房子,成為動物的樂園了。

而那些流浪的貓狗,在那只狗走進(jìn)樓中沒多久,也都陸續(xù)進(jìn)去了。這讓我感到幾分好奇,便也尾隨而去——我無法說明自己是出于一種什么心態(tài),就這樣跟隨在一群被人類拋棄的動物身后,想要走進(jìn)那棟樓。

那些貓狗大約有三十來只,一個接一個,步態(tài)匆忙,熟練地上了樓梯,上到二樓,鉆進(jìn)一處敞開的房門。

讓我感到驚奇的是,那房間竟然裝修得頗為豪華,地面上鋪著白色的地板磚,從敞開的房門可以看見,許多骯臟的貓和狗舒適地躺在地上,地面上為他們鋪了一張張厚厚的棉墊,白色的地板已經(jīng)印上了無數(shù)的梅花腳印。

是誰這么有愛心,竟然收留這樣多的流浪貓狗?

才剛走到門口,那些懶洋洋地臥在地板上的動物都警惕地抬起身子,從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聲音。幾只狗對我齜出了它們的牙齒。

“有人嗎?”我只得高聲喊叫,身體朝后稍微退一點(diǎn),以免惹怒那些激動的動物。

沒有人回答我,但是我分明聽見室內(nèi)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是人的腳步聲,急促而細(xì)碎。

雖然沒有進(jìn)門,但是從門口看去,也可以看到整個客廳和幾個敞開的房門。客廳里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大沙發(fā),什么也沒有,沙發(fā)上已經(jīng)臥滿貓狗。屋內(nèi)沒有開燈,在幽暗的天色下,看不清其他房間內(nèi)的情況,只隱約望見一片白色,鼻間除了貓狗毛發(fā)的腥臭,似乎還有酒精和苯酚的味道。一行鮮紅的血跡留在地板上,朝某個房間延伸過去。

住在這里的會是誰呢?

“有人嗎?”我又喊了一聲。

依舊沒有人回答。

我靜靜地等了幾分鐘,只得轉(zhuǎn)身離開,正打算下樓請求江闊天支援,忽然聞到一種芳香。

我全身一震,停了下來。

是那種芳香,特異的香,卻又似乎略有不同,并不令人恐懼,反而讓人覺得安寧和舒適。

這種香,伴隨著從樓外吹來的絲絲冷風(fēng),穿透了動物熱烘烘的臭氣,從那個房間里傳到我的鼻子里。

我驀然轉(zhuǎn)身。

那些狗被我的動作驚嚇,發(fā)出一連串驚人的咆哮聲,紛紛站立起來,十幾雙眼睛瞪著我,讓我心中發(fā)寒。我不敢亂動,只得一步步倒退到樓梯口,準(zhǔn)備沿樓梯而下。

香味在空氣中飄拂著,溫和而寧靜。

同一層樓的另外兩間房間,始終將門緊閉著,仿佛沒有聽到外面的狗叫,仿佛房間里沒有人,但是從那兩扇房門背后,我分明聽見一些不安的騷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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