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血盡而亡(2)

香血 作者:大袖遮天


第二天,當(dāng)陽光的溫度將我喚醒時,我習(xí)慣性地坐了起來,有好一陣頭腦眩暈,覺得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記了。過了一會,才記起昨晚的事情,郭德昌冰冷僵硬的尸體、他面上恐怖的表情、還有那些奇怪消失的淤青,一一從眼前掠過,我仿佛又聞到了那種特異的芬芳,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

我站起來,走到窗前,從這里可以遠(yuǎn)遠(yuǎn)望見郭德昌的火鍋店,早晨七點,街道上還沒有多少人,火鍋店仍舊維持著昨夜的原狀。

不知道警察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忽然想起郭德昌的老婆,一個瘦瘦小小的女人,幾年前因為車禍而癱瘓,一直是郭德昌在照顧她。今后,那個可憐的女人,該怎么辦呢?

想到這里,我迅速穿好衣服——郭德昌有幾次曾帶我到他家里吃家鄉(xiāng)菜,我和他老婆見過幾次面,是個柔弱而和善的女人,現(xiàn)在郭德昌出了事,她恐怕還不知道。郭德昌一向是個好丈夫,通常會在凌晨5點的時候準(zhǔn)時回家,現(xiàn)在他老婆一定等急了。他們兩人都是外地來的,在這個城市里,唯一的熟人,恐怕也就是我了。無論如何,我都應(yīng)該到他家里去一趟。

郭德昌的家,在離我居住的小區(qū)不遠(yuǎn)的一個巷子里,那里是一片破舊的樓房,專門出租給沒錢買房的打工者。我繞過堆滿各種紙箱的狹小通道,轉(zhuǎn)了幾個彎,最里面那棟三層樓的一樓,種著太陽花的那間,就是郭德昌的家。

我敲了敲門——出乎意料,門很快就打開了。

開門的人,和我一個照面,我們兩人都同時愣了愣,然后大笑起來。

“東方!”他一個拳頭砸到我肩膀上,我也老實不客氣地回給他一拳。

這個人,名叫江闊天,是我初中到大學(xué)的死黨,畢業(yè)后和我同一個城市當(dāng)警察,只是由于工作忙,很久才能聯(lián)系一次,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

“郭德昌的案子是你負(fù)責(zé)?”我問他。

他點點頭:“正要去找你,你怎么也卷進(jìn)來了?”

我苦笑一下:“待會再告訴你——郭德昌的老婆怎么樣了?”

江闊天嘆了口氣,搖搖頭:“很傷心,一直在哭,我們什么也問不出來。”

我跟他走進(jìn)屋子。

郭德昌租來的房子很小,一室一廳,而且潮濕陰暗,即使在白天,也必須開燈才能看清屋內(nèi)的東西。他老婆正坐在客廳里的一張椅子上,埋頭痛哭,旁邊一個束手無策的女警察正在笨拙地安慰她。

“秀娥姐?!蔽医兄拿帧K痤^來,在蓬亂的頭發(fā)中,原本就很瘦削的臉顯得更瘦,面上濕漉漉的,望著我,叫了一聲“東方”,便一陣哽咽,說不出話來。我在她身邊默默坐下,拍著她的后背。她哭了一陣,擦擦眼淚,勉強說道:“是你發(fā)現(xiàn)他的?”

我點點頭。江闊天和那個女警察很體諒的沒有問她什么,在一旁安靜地坐著。

秀娥嘆了一口長氣,站起來,慢慢地走到客廳里一個簡陋的柜子邊,打開柜門,找著什么東西。

我起先不覺什么,只覺得她何以走得如此之慢,過了一會,才發(fā)覺事情有點奇怪。

秀娥,她原本是一個癱瘓的病人,在床上躺了5年,一個多星期前,我見到她時,她連坐起來的能力都沒有,現(xiàn)在怎么卻能夠走路了?

“秀娥姐,你的腿好了?”我疑惑地問。

秀娥點點頭,眼淚又流了出來:“是德昌從鄉(xiāng)下給我抓了一個土方子,吃了才一個星期,就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p>

這話令我有點興趣,不知道是什么藥方,竟然如此神奇?依照往日的脾氣,我一定會就這件事追問下去,可是她現(xiàn)在如此悲傷,我也就沒有多問。

她慢慢走回我身邊,手里拿著一本相簿,給我說郭德昌的一些往事。那些生活中的瑣屑,與郭德昌的死沒有半點關(guān)系,可是我們誰也不忍心打斷她。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許久,終于又長嘆一聲,有點羞澀地道:“你們要問什么,就問吧,我知道,德昌死得古怪,不然警察也不會來?!彼┮谎劢熖?,眼神中帶著所有這種飄搖的小人物對警察的天然畏懼。

江闊天問了她很多問題,從他臉上,看不出這些問題的答案是否令他滿意。

問完之后,他對秀娥道:“恐怕還要麻煩你跟我們到局里去認(rèn)認(rèn)尸?!?/p>

秀娥點點頭,淚眼婆娑地道:“我可以將他領(lǐng)出來嗎?”

江闊天搖搖頭,歉意地道:“案件沒破之前,暫時不能領(lǐng)出來?!?/p>

因為我是秀娥在這座城市唯一認(rèn)識的人,因此陪她去看郭德昌的尸體,也成為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

由于天冷,尸體沒有放進(jìn)冰柜,仍舊躺在解剖臺上,蒙著薄薄的一層白布。我和江闊天陪著秀娥走到尸體旁邊,那種奇特的芳香仍舊似有若無地從死去的郭德昌身上散發(fā)出來。

秀娥慢慢揭開白布,郭德昌那張恐懼的臉露了出來,讓她驚呼一聲,身子一軟,就要倒下,我趕緊將她扶住。

“怎么會這樣?”她喃喃地道,“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伸出手,慢慢地?fù)崮χ虏哪?,仔?xì)端詳著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夠。

看了一陣,她面色一變,露出疑惑的神情。

“有什么不對?”我和江闊天同時問道。

她沒有回答,用手撥弄著郭德昌的頭發(fā),一陣陣翻弄,露出里面白色的頭皮。翻弄了半天,又將白布繼續(xù)掀開,被江闊天阻止了:“我們已經(jīng)對他進(jìn)行了解剖,你還是不要看為好……”

秀娥看看他,將他的手輕輕撥開,仍舊將白布全部掀開,郭德昌赤裸的尸體完全暴露在我們面前。在強烈的燈光下,這具僵硬的尸體白里透青,讓我也不敢多看。但是秀娥這樣一個柔弱的女人,卻仿佛一點也不害怕,她急切地朝郭德昌腹部看去,那里有一道長長的縫合痕跡,是解剖后縫合的,縫合得非常粗糙,因此也使他的尸體更加難看。我覺得讓秀娥看見被解剖后愛人的尸體實在太殘忍了些,正要勸她出去,卻見她直直地盯著郭德昌的右下腹,眼睛露出一種奇特的神情,竟然似乎十分高興。

我和江闊天都覺得很奇怪,正要開口,她已經(jīng)說話了,她說的話,讓我們兩人都吃了一驚。

“這不是德昌?!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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