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進了一回鬼門關(guān)
曹操血洗了呂伯奢全家,倉皇逃出血案現(xiàn)場,前面路有千條,只不知哪條是生路,夜色濃郁,南北不辨,再加上愧疚形于面,悔恨藏于心,危險追于后,希望在何方?
胡奔一宿,天已微亮,回頭忽然覺得哪兒不對?呀呀呸!兩個貼心隨從竟然不見了!估計是趁曹校尉心慌意亂之即,拐馬攜財不辭而別。兩個貼心隨從心里明鏡似的:剛做下天大血案,莫非你曹校尉還有膽量報案不成?
也可能是對曹校尉之所為而不屑,明主看來不明,不如另換個老板打工去。
曹操現(xiàn)在是屋漏偏逢連陰雨,一時心灰。
天已大亮,前面已隱隱約約見一城墻。還是那句老話:“天不滅曹!”胡走亂撞,竟然也走到了正路。一夜狂奔,昨天的酒食早消化盡了,現(xiàn)在忽然又饑又渴,有城必有酒飯,走,先去喂喂腦袋再說。
此城便是已經(jīng)接到通緝曹操之令的中牟縣城,大網(wǎng)早已支好,就等曹操一頭鉆進來了。
而曹操卻毫不知情,當(dāng)下牽馬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中牟縣城門。
何用香餌釣巨鰲,
卻有機關(guān)捉肥鹿。
莫嘆阿瞞窮末路,
常思呂家冤申否?
天未到卯時,本應(yīng)城門禁閉,不知為什么竟有人這么早就出城。曹操孤人單馬,見城門已開,便不及多想,牽馬就要進城。誰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那早起出城的恰是專門出城去捉拿曹操的。
因為前天縣令接到上邊轉(zhuǎn)來的通緝文書,要各郡縣全力擒拿朝廷要犯曹操,官捉住了升官,民捉住了賞文憑——孝廉,當(dāng)兵的捉住了可以不讓你當(dāng)兵——免役。
從昨天起,縣衙的班頭便在全縣張掛海捕榜文,一個亭長早起就帶了差役下鄉(xiāng)巡捕,順便也能讓鄉(xiāng)民孝敬點外快。
該哥們兒走運,開城門就碰上個疑犯,看年齡特征差不多,只不過情報上說,那曹操同行數(shù)人,這是個單身,有點對不上。也怪上邊不傳真張照片來,光附來一個包袱皮,畫了個人頭,畫的還不錯,看著男女老少都像這布上的人,活該咱發(fā)財。
先?;K骸靶詹艿?!哪里走!”
“哪位姓曹呀?”曹操何等人?還能讓幾個小衙役唬住。
“不姓曹你姓什么?我說你姓曹你就得姓曹!先把他收容了再說。”亭長一聲令下,差役們不由分說給曹操上了繩。
中牟縣大堂。
“堂下何人?”是縣令在給嫌疑犯驗明正身。
“小民復(fù)姓夏侯,單名一個瞞字?!辈懿俚剐胁桓拿?,暫歸原姓。
堂上的縣令仔細端詳著曹操,對比著公案上通緝榜文里的人頭畫像,有些拿不準(zhǔn)。
旁邊站立的一個功曹走上前來與縣令耳語了幾句,縣令點了點頭。
“你姓曹名操字孟德,小字阿瞞,沛國譙縣人氏,現(xiàn)任京師驃騎校尉,用不著狡辯了,本縣這兒有人認識你?!?/p>
得,連老根都讓人給刨出來了,就差說出乳名吉利了,還有啥話可說。曹操干脆來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此閉口一言不發(fā)。心想,沒有口供,看你怎么定我的罪?
曹操你錯了,新刑法早已修改了,重證據(jù)不重口供,只要證據(jù)鏈形成,沒有口供一樣定罪判刑的。
大概東漢的中牟縣還沒接觸到新刑法,那縣令倒也沒有匆忙地認定人犯,只是吩咐把曹操臨時拘留,退堂時曹操狠狠盯了那功曹一眼:“這小子,啥時認識我的?”
深夜,曹操被提到后堂夜審。
這下弄得曹操狐疑不定,莫不是遇上了仇人?想趁夜害我?
進得后堂,卻見那功曹也在,曹操還是用上了白天在大堂上的老辦法,緊閉雙唇裝啞巴,也只能如此了,坦白莫非還真能從寬?
卻沒想那功曹走上前來先把曹操的刑具給卸了,然后和縣令一起向曹操深深做了一揖。
莫不是詐口供的伎倆?曹阿瞞生性多疑,裝著不知所措,急忙還禮。
“明公勿疑,適才聽得功曹講起曹明公破黃巾、誅劣強、貶貪吏、逆奸雄之故事,好生仰慕,某雖百里小令,卻也知功曹苦心,天下方亂,正須英雄救民,豈能讓棟梁折于中牟”?
原來如此,吉人自有天象,又是一個天不滅曹!
曹操死里逃生,直如同上了一遭閻王殿又被趕了出來。中牟縣之旅,當(dāng)真是進了一回鬼門關(guān),當(dāng)夜告別了深明大義的中牟縣令與功曹,直奔陳留而去,但愿這次奔的是生門。
只是呂伯奢一家男女的身影在心中揮之不去,真是想起來就腦仁疼!
莫非曹操的頭疼病根就是在那時落下的?那一年,是中平六年(公元1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