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不壘想了想,說:“美術(shù)書城。”
二十分鐘后,車停在書城,葛不壘囑咐司機:“你千萬別走,我買本書就回來,還要再坐你的車?!彼緳C說:“那你得給押金,這書城出口太多?!备鸩粔狙毫巳?,進入書城后躲在門后觀察了好一會司機,嘴里嘮叨著:“沒變沒變。”
書城的保安見葛不壘行為怪異,便遠遠走來,葛不壘急忙離開門,竄到書籍陳列架前,走兩步發(fā)現(xiàn)有克里斯托夫-皮里茨的新版攝影集,就買了一本。
葛不壘拿著書,回到出租車,翻開書頁向司機晃了一眼,登時吸引了司機的目光,葛不壘就把書遞給了他。司機低頭翻看了半晌,嘴巴發(fā)出嘖嘖的聲響,看來對巴西產(chǎn)生了向往。
司機看完最后一頁,方覺察到時間不早,忙說:“對不起,要不這等候時間只算您一半?” 車啟動后,司機又問:“咱們現(xiàn)在去哪?”葛不壘:“故宮?!彼緳C:“這鐘點去故宮肯定堵車?!备鸩粔巨D(zhuǎn)過身:“兄弟,你還記得我嗎?”
司機的腦袋在前方車窗和側(cè)面葛不壘之間頻繁轉(zhuǎn)動,終于大叫一聲:“是你!你化成灰我也能認得你!”
兩年前送葛不壘和周淺淺去故宮的司機再沒了小伙子的形象,皮膚焦黃眼神憔悴。他從護衛(wèi)欄中伸過一只手,兩人緊緊地握手。葛不壘說:“你這么多年還是處男嗎?”司機長嘆一聲:“我覺得沒什么?!备鸩粔菊f:“這本攝影書送你了?!彼緳C又一次伸過一只手和葛不壘緊緊地握住。
度過堵車地段,駛進故宮區(qū)域,一排柳樹迎面而來。司機問:“兄弟,你還記得你當年是在哪棵樹下嗎?”葛不壘扶窗望去,遺憾地搖搖頭。司機一瞬間仿佛恢復(fù)了青春,兩眼放光地說:“我還記得!”
車停在了一棵柳樹下,葛不壘扒著車窗向外看了很久。司機說:“我陪你下去走走吧?”葛不壘搖搖頭:“不下去。”
兩人無言地坐了很久,葛不壘忽然說:“我和她原本不認識,你知道我說了句什么,她就跟我走了?”司機整個身體伏在護衛(wèi)欄上,問道:“說了什么?”葛不壘:“我所有的同學(xué)都以為我在談價錢。其實我說,我背后的酒桌都是我同學(xué),沒一個是我朋友,而且我從未交過女朋友,我想和你交個朋友?!?/p>
司機啞然:“她這就跟你走了?好人。”葛不壘說:“是好人?!币魂囷L(fēng)吹過,柳樹枝條招展搖曳了很久,葛不壘忽然有了想下車的欲望,但口中說的是:“咱們走吧?!?/p>
出租車駛出故宮衛(wèi)河地帶,行駛了二十米遇到了堵車狀況。車又向前挪動了二十米后,葛不壘拍出一張百元鈔票,沒打招呼,便開門下車。司機從側(cè)鏡看到他向回路溜達而去,對著鏡中的影像,司機叫了聲:“兄弟,保重?!?/p>
七日后,司機在公司交車時聽到同事們議論,故宮衛(wèi)河漂出一具男尸,據(jù)說是位名人。司機找到了當日的晚報,見上面登了張打撈尸體的照片,印刷效果極差。司機看了報道文字,自言自語道:“葛不壘——你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你?!?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