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媽媽沒有一同送我到美國讀書,但在我經歷了六周的軍訓后,突然孤身“空降”紐約。我并沒有收到任何母親將要來看我的消息,一切都發(fā)生的十分突然,我想當時母親沒有親自送我來美國上學,也是因為怕要經歷那份不舍的心情,和那個離別時給予我的痛苦吧,畢竟她是我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不過這次母親過來看我,是為了給我慶祝我順利度過了士官訓練營,畢竟我曾經的三封“家書”把這個過程寫得十分的恐怖。
說實話,這么多年過來,每當我想起在教官辦公室看到母親的背影的那一幕,一切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那是在我士官訓練營結束之后不久的一天,我剛下課回來,同學們和我說教官剛才廣播找我,我當時還挺緊張,因為一般教官廣播找人,只有壞事沒有好事(我所說的“壞事”一般指被命令打掃宿舍樓,被抓到違紀,被派去當值班士官等等)。
心里懷著無比沉痛加無奈的心情,我來到了教官的辦公室,我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等一等,不可能吧,這人應該不是我心里想的那個人”,但看著這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我知道,這個人是我的母親。
“孔先生,你可以走了”我的教官對我說,
“什么意思?”
“我放你三天假陪你媽媽到處轉轉”
“那上課什么的怎么辦?”
“這么美麗的女士難道沒有上課對你來說更重要么?”
我笑了,得寸進尺地說“那好吧,我的作業(yè)你也幫我做?!?/p>
于是,三天的假期開始了。
費城的春天,乍暖還寒,我們坐雙層敞篷的旅游大巴,穿行于大本鐘、博物館、街區(qū)畫廊,說真的我也是第一次逛費城。
母親一路上目光都在我身上,我也給母親講述著這一個半月以來發(fā)生的事情,我是如何從一開始給母親寫三封信要退學,到后來成為這一屆最快從新兵訓練中畢業(yè)的學生,這個過程是我一生會珍藏的回憶,因為這是一個成長的過程,我變得越來越堅強,因為所有的問題都要自己解決,每過一關就有一份成就感,這種感覺支撐著我,遇事不再輕易放棄,而是去努力地尋找一個解決的方法并且給予自己一個讓自己不后悔并且滿意的答案。
我是一個愛哭的男生,似乎從小我的淚腺就比別的男生更要發(fā)達許多,這同時也讓我成為了一個很感性的男生,所以這也就意味著我并不是一個很堅強的男生。就在新兵訓練營期間我曾多次落過淚,但我告訴了自己,不可以讓自己的淚水白流,而且我也不能這樣一直下去,所以我選擇了變得堅強,而正是靠著這個決定,讓我堅持了下來。似乎費城再雄偉的博物館,再美麗的城市布局都不夠吸引母親和我的注意力,而更多的則是我給母親講述我的生活。
短暫的三天就這么過去了,母親要回國了,著實有些依依不舍,盡管我從小學開始就住校,但是就在這短暫的三天過后,忽然我又一次地感受到了小學第一天上學時那份不愿意離開家人的感覺。記得剛上小學,我哭著喊著追著媽媽跑,根本就送不進校門兒。
把我送回學校,媽媽叫我當翻譯,她要和教官聊一聊:
母親問:這孩子在學校表現(xiàn)怎么樣?
教官想了想答:這孩子原來只有一兩個朋友,現(xiàn)在他有很多的朋友。
母親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這些年來她常對別的家長講,我們問孩子的表現(xiàn),在中國家長和老師的潛臺詞都是指學習成績,我們只關心分數(shù)。而孩子將來無論干什么,最重要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母親看到墻上張貼的軍官名單問教官:這上面沒有孔一諾的名字,是不是他做得還不夠好?
教官笑笑說:那是一個過時的名單,新的名單上他已榜上有名了。
天?。∥倚幕ㄅ?!要按中國觀念,我媽這是在給我“要官”了,但是美國不一樣,美國的格言是: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一直以來,母親總想讓我走和別人不同的路,我媽最大的特點就是不跟著習慣勢力走,無論什么事,她都會變出個花樣來,打個“擦邊球”什么的,自從那次被戴上了“二百五的媽”帽子,她壓根就沒想摘下來,在充分地比對了同事和朋友們的孩子后,她的結論是:只有當媽的“二百五”一點兒,才能給孩子更多的空間,因此好兒子出自二百五的媽!從小到大,她得出結論:不希望我走“獨木橋”。所以母親想,既然來了軍校,就一定要闖出個自己的天地。
母親和我又在宿舍樓外面坐了一會,不說話,但握著我的手,我頓感渾身充滿了力量。
終究要有分離的。我知道母親上車后一直回頭看著我沖我搖手,而我也一直目送著母親直到看不到車很久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