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尾妖狐沉默了片刻,淡淡一笑,忽然道:“少年郎,你今年幾歲了?”
張小凡呆了一下,皺眉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她輕輕抬手,把落在鬢邊的一絲亂發(fā)小心收拾,玉一般的手指,劃過黑色的發(fā)間。
“這些話,是你那些正義凜然的師父說給你聽的吧,像我們這般的妖怪,一直都是為禍人間的,一定是要鏟除的,對吧?”
張小凡皺眉,師門的教誨的確如此。只聽對面的三尾妖狐繼續(xù)道:“可是若是我說,這些話是錯的,你會怎么想?”
張小凡哼了一聲,不屑一顧,正要反駁動手,但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刻,在他心頭,忽地掠過那日與萬人往所談論的一番話,登時人如被電擊一般,呆了一下。
難道我所知道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道,才是真正的正義?
“小心!”忽地,旁邊的石頭一聲大喝,風聲乍起,妖聲大作。
三尾妖狐便在張小凡一怔神間,忽地騰身飛起,白玉一般的手掌,化做鋒利之爪,凌空破嘯而來。石頭大吼一聲,正欲御法,卻發(fā)現(xiàn)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周圍上下左右一片妖聲,黑暗之中,無數(shù)妖目閃爍,風聲刺耳,不知有多少妖怪襲來,一時竟是分身乏術。
三尾妖狐認定了張小凡似是他們二人中較弱的一人,一經(jīng)決定,便驅(qū)使妖物先行纏住石頭,自己全力先解決一個再說。
眼見著風馳電掣,利爪即到那少年眼前,便是連遠處碧瑤等人,也隱隱發(fā)出低低的驚呼聲。卻忽見張小凡抬起了頭,三尾妖狐與他目光相接,心中一動,不及多想,只見自己與張小凡之間,陡然出現(xiàn)了一根黑色的、閃爍著輕輕玄青色光芒的棍子。
她的利爪與那棍子撞到了一起。
沒有人能夠形容那種感覺,外人看去,甚至沒有預料中的巨響,在那個仿佛凝固的時刻里,只望見身在半空的那女子衣襟飄飄,五指成爪,抓住了黑色的燒火棍。
她雪白的肌膚,突然之間,像是完全失去了血色一般,幾乎成了透明。
前方,竟仿佛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惡魔旋渦,在夜色中盤旋不止,獰笑著要把她吞噬下去。
她昂首,尖嘯,聲音凄厲,隨即整個人沖天而起,化做一道白光,終于沖開了那如惡魔一般的青色光暈,落在了遠處。
然后,她霍然回頭,一臉驚愕,一臉肅殺,死死盯著那個少年,還有那一根在半空中緩緩轉動的燒火棍。
遠處,小環(huán)倒吸了一口涼氣,輕聲道:“好厲害的法寶,這是什么東西啊,爺爺?”
她問了兩聲,發(fā)覺周一仙根本沒有回答,轉頭向他看去,只見周一仙眉頭緊皺,也是一臉的愕然。
小環(huán)吃了一驚,伸手拉了拉周一仙,道:“爺爺,你怎么了?”
周一仙人抖了一下,似乎才從剛才的畫面中驚醒過來,但神色間仍是驚疑不定,訥訥道:“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青云門下怎么會出了這樣一個古怪弟子?”
小環(huán)看了他一眼,道:“怎么?”
周一仙看向場中,道:“那少年手中的法寶大是古怪,剛才祭起的時候,那煞氣居然比三尾妖狐的妖氣還盛,這等邪物,怎么會……”
小環(huán)張大了口,向那場中看去,忽然眼角余光看到碧瑤,輕聲向周一仙道:“爺爺,你看那個女人?!?/p>
周一仙怔了一下,順著小環(huán)手指看去,卻見一身水綠衣裳的碧瑤,默默站在一邊,旁邊石頭與眾妖斗的不亦樂乎,震天動地,但她卻沒有向那里看上一眼,一雙眼睛只望著張小凡處。特別是看到張小凡祭起燒火棍后,臉色更是奇異,似是歡喜,又有些擔憂,仿佛還有些猶豫樣子,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周一仙看了兩眼,道:“那女子對燒火棍有意思了,你小丫頭看什么看!”
小環(huán)奇道:“什么燒火棍?”
周一仙道:“就是那個少年了。”
小環(huán)不服氣,道:“奇怪了,為什么她對那少年有意思,偏偏就我不能看了?”
周一仙瞪了她一眼,正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聽話兼早熟的孫女,忽只聽場中又有動靜,連忙轉頭看去,再也不管小環(huán)了。
場中,張小凡眼見那妖狐退卻,大好機會,自然不能錯過,轉眼間已然欺身而進,燒火棍呼嘯而來,三尾妖狐眉頭一皺,臉色仿佛又白了一分。
眼看張小凡疾沖而來,夜色更濃,風聲愈急,那女子柔媚臉龐之上,兩道淡淡秀眉,仿佛也鎖了起來。只聽她一聲輕叱,袖袍飛舞,白玉般的手指伸縮彎曲,并指如刀,凌空劃下。
“呀!”
尖嘯如山,突如其來,如針般刺入眾人耳鼓。
漆黑的樹林中,突然迸發(fā)出無數(shù)幽芒,仔細看去,竟是從那女子身后黑暗處,如潮水般涌出無數(shù)妖物,尖叫不絕,面目可憎,沖向張小凡。
轉眼之間,張小凡幾乎就被這妖物給淹沒了。
眾人失色,但就在片刻之后,卻見張小凡竟在一片黑壓壓的妖物之中,人隨棍走,竟是破群而出。燒火棍青色光芒所過,除了一些體形稍大、看去有些道行的妖物還敢抵抗,其他妖物竟是不敢上前。
這一下眾人更是驚駭,但張小凡全力施法的時候,心中卻忽地一陣苦澀:這‘攝魂’乃是焚煉妖物陰靈厲魄以煉之,看著此刻這些妖物面對燒火棍本能的恐懼樣子,只怕那萬人往所說的話,多半便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