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爸干嘛？”她拉開門，側(cè)身讓我跟唐朝進(jìn)了屋，唐朝還沒答話，就從里屋走出一位老人，手里拿了兩個銀彈珠不停地轉(zhuǎn)著，看了我跟唐朝兩眼問：“找我有什么事嗎？小珠，你去倒茶?！?/p>

“師伯，我是吳遠(yuǎn)的徒弟唐朝?！?/p>

“哦？找我有什么事？”他皺起眉。

唐朝把那半截已殘破不已的符紙遞到他跟前，他又挑了挑眉，拿著翻看了半天：“這是何家拿來的？又有事了？”

等他聽完事情經(jīng)過，低頭沉思了半天，等我們都喝完了他女兒泡的茶他才開口呢喃：“怎么會封不?。拷?jīng)歷了這么些年，早就該沒怨氣了。一定是有人揭了？”

見唐朝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扭過頭來問我：“你爺爺還在世嗎？”

“我不知道，他十年前就失蹤了。音訊全無?！?/p>

“這就更奇了。你們來我書房?！蔽覀兏谏砗筮M(jìn)了他的書房，墻上四周都掛滿了字畫，還有幾把桃木劍。房子空蕩蕩的，除了一桌一椅，并沒有一本書。桌上放了一個香爐，他點(diǎn)燃一柱香插上，然后讓我與唐朝坐在香爐前的椅子上，他坐在我們跟前，嘴里念念有詞，刺鼻的檀香直往眼里鼻里鉆，煙熏得我只得閉上眼，小心地吸著氣，意識遂漸迷糊……

一彎新月隱匿在樹梢，窄窄的巷口冷冷清清。唐朝牽著我的手，這是一個奇怪的天氣，明明掛著月亮，巷頭巷尾卻氤氳著迷煙。厚重到我看不清唐朝的臉，霧氣帶著細(xì)碎的水珠落進(jìn)我的脖頸，留下一片細(xì)碎的冰涼。我握緊了唐朝的手，摸索著前行。這里好熟悉，空氣里隱隱飄著花香，我吸了吸鼻子，不錯，應(yīng)該是丁香。

我們無目標(biāo)地往前走，再往前……巷口的一戶落院里傳來“篤篤……”聲音，像是在翻動泥土。我和唐朝對望了一下，我抬手推開門，這時月光忽然明亮起來，照得整個院落雪亮雪亮。院角一個蒼老的背影弓著腰，手里揮舞著一把鐵鍬，正把地上的泥土一鏟一鏟的鏟進(jìn)一個巨大的花盆里?；ūP里一棵丁香正吐露芬芳，濃郁的香氣鉆進(jìn)鼻孔里，我忍不住又深吸了幾口，忽然，我發(fā)現(xiàn)盤沿有一雙手，耷拉在花盆邊沿，了無生息……

我捂住嘴，眼淚忽然洶涌而至，模糊我的視線。拉了唐朝的手緩緩地前行。近了，近了，我看見一鏟沙泥正蓋到一張蒼老的面孔上。最后晃過我視線的，是那顆眉間的黑痣。我嗚咽出聲，那個原本背對著我的背影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我們的距離很近，近到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體香，是麝香，好熟悉的體香……

她的側(cè)臉一片模糊，慢慢地，慢慢地向我們轉(zhuǎn)過來，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覺，莫名其妙的恐慌再度向我襲來，我聽到心“怦怦……”的跳動聲，越來越急，好像隨時都能從胸腔里跳出來一樣。就在她的整張臉快轉(zhuǎn)過來時，心再也不能承受跳動的頻率，我痛苦地大叫了一聲，頭一陣暈?！?/p>

睜開眼，心兀自跳個不停，喉間還有無法抑止的抽泣聲。臉上一片冰涼，唐朝輕輕地為我拭去臉上的淚水，擁著我輕拍著我的背安慰：“小影，不怕！”

等我情緒平靜下來時，林明志問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爺爺?shù)哪槪诙∠愕幕ūP里?！蔽翌澛曊f，身子忍不住發(fā)抖，不敢去回憶，又忍不住去回憶，輕聲問道：“這表示我爺爺已經(jīng)死了嗎？我看到的都是真的嗎？”

“如果你確定剛才那個人是你爺爺?shù)脑?，那你爺爺多半已?jīng)不在了，你還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個老婦人，她在把他埋葬掉。在她快轉(zhuǎn)過身來時，小影就叫了出來，就醒了?！碧瞥舆^話頭。

“你在排斥，你不愿看到真相，其實(shí)你心里隱隱已經(jīng)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阻止自己看下去。我現(xiàn)在也不能確定你看到的是不是真相?！绷置髦菊f，他的每一句話都撞進(jìn)我的心窩里。我一陣耳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心卻遏不住的輕顫。在這一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再需要真相，我倉皇得想要逃開，能逃多遠(yuǎn)就多遠(yuǎn)……

把頭埋在唐朝的懷里，虛弱地喘息著。

林明志從抽屜里翻出一本有些破舊的書來，清了清嗓子說：“我現(xiàn)在跟你們說當(dāng)時我去何家時的情景?！?/p>

第一次踏進(jìn)何家時，那深幽的怨氣就圍上來。在湘妃竹林里，我看到了那個女人。她一臉戾氣地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找出了根源，她的房間。整個房間異常的簡潔，最多的就是琳瑯滿目掛的各式旗袍。我看到了，看到了她的前世今生。也就是說她與他跟旗袍的淵源。原來，前世她在新婚那天跳水而亡，也就是說，她是你夢里的那個新娘。

我想毀了她的這些衣服和一切她的私人用品，可我發(fā)現(xiàn)由于怨氣過重，毀了只能有反效果。于是就請了符，封了起來。其實(shí)，如果她愛的人有天去了，合葬或是比鄰而葬，怨氣就會慢慢的轉(zhuǎn)淡直至消失。還有，如果能查到她愛的人是誰，把旗袍交給他，也會淡化怨氣，但我那時怎么也查不出那個人是誰，因?yàn)楹渭覜]有留下一點(diǎn)他的蹤跡。何夫人說何家老爺是知道的，但何家老爺根本就不信這些，第一次見了我還破口大罵了一通。所以后來我去何府都是悄悄的，總在何家老爺回來前離開何家。由于沒有人提供資料，所以只得封起來。但我沒想到有人會揭封，她被封禁了幾十年，怨氣自然更重，所以，遇上的人都難免禍劫。還有，她已不再挑人，難道，還有什么我們都沒有看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