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湯圓(2)

九號房 作者:吳爾芬


幾個人相繼去揉捏一番,得出的結(jié)論是比一般的女孩子要舒服。刀疤率先趴倒:

“我來享受享受?!?/p>

刀疤的嘴被擠壓成O形,發(fā)出的聲音自然不同凡響。牢頭緊挨著刀疤趴下,點了小鳥為小如作示范,小如參照小鳥騎在牢頭身上的樣子,依樣畫葫蘆也騎在刀疤身上。圍觀者一邊指手畫腳,糾正小如不規(guī)范的動作。“孝子抱頭”、“耕牛卸甲”、“玉女揉面”、“春雷滾地”,幫主給各種動作命名,以輔導(dǎo)小如記憶。

小鳥的全套程序完成后,袖手旁觀地幫主取代了小鳥,他抬起牢頭的兩腿夾在腋下,站穩(wěn)左腳,騰出右腳踩向牢頭的臀部,一腳一腳往前送。這樣,牢頭的全身就一下一下有節(jié)奏地向前拱,嘴里是幸福的呻吟。幫主說:“這是本幫主的保留項目,叫老漢推車?!?/p>

小如推起“車”來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幫主說:“你只管放心踩,屁股是死肉團,別看他打哼哼就以為是受不了,他那是爽著哪。九號房的按摩全是背部運動。為什么呢?把正面留給女人吧。男人給男人按摩,解悶就是?!?/p>

幫主最后教小如“千錘百煉”和“圣人望天”。“千錘百煉”是趴著的牢頭屈起一只腳,幫主先用指甲沿著腳底心劃過去,再握緊拳頭從腳跟錘打到腳趾。每劃一次,屈起的腳都會引起抽搐。幫主說,“動作要領(lǐng)是那一劃要迅速流暢,錘打時要有輕重緩急?!?/p>

“圣人望天”是坐在牢頭的臀部,兩手從他的腋下?lián)七^去,扣緊他的雙肩,使勁往后拽,直到牢頭能仰臉看天花板。幫主提示小如:“你自己的腳要拼命向前踩,腳上吃不上勁,手就根本拽不動他的上身。”

幫主和小如氣喘吁吁去洗手,趴著的兩個在小鳥和新娘的攜扶下也站了起來。

“從晚上開始,由大學(xué)生負(fù)責(zé)給我按摩。”牢頭當(dāng)即宣布。這條消息讓在外間低頭洗手的小如直不起腰來。

小如甩甩手上的水珠,仰臉望天空。鐵絲網(wǎng)之上飄蕩著幾縷散淡的云,像閑人無意吐到河面上的唾沫。天空深邃而幽遠(yuǎn),地面上爬行的人類相形之下是多么無恥和齷齪?!氨婙B高飛盡,孤云獨自閑”,小如心中一沉,對要幫主提供父親案件的線索突然喪失了信心,反而陷入了自身處境的憂慮中。

開鎖的巨響將抬頭甩手的小如彈了起來,他驚惶地立在原地,等待未知的事變。指導(dǎo)員探進頭顱,喊的正是梅小如。

指導(dǎo)員邁著八字步,那串限制了幾百條性命的沉重鑰匙勾在食指關(guān)節(jié)晃來晃去,看來隨時可能飛出去。指導(dǎo)員漫無邊際地罵罵咧咧接近于自言自語,小如跟著拐了好幾個彎才聽明白他是在咒罵所有的在押人犯,并非針對誰。小如松了一口氣,就走到提審室門外了。

兩名警察已經(jīng)在提審室端坐了,一個慈眉善目,另一個重眉緊鎖,小如辨別半天,肯定他們不是除夕送他來的那兩位。小如在水泥墩坐定,慈善的為他點燃香煙,隔著鋼筋欄桿遞進來;兇相的打開夾子,旋開筆套。慈善的吐出的煙霧太濃了,把自己熏得睜不開眼,等煙散眼明,他跟小如說明了來意:讓小如復(fù)述一遍用槍威脅局長的前前后后。

小如說:“你們都是我爸的同事,相信他會殺人嗎?”

慈善的將手伸到灰缸捻滅煙蒂,哈出嘴里的煙說:“不必講你父親是否冤枉,一案歸一案,講講跟你自己案件有關(guān)的細(xì)節(jié)就行了?!?/p>

小如仍然愣在那里,偏過頭不理他們,好半天才說:“沒有我爸的冤情,我就不會做傻事。怎么叫一案歸一案?本來就是一案?!?/p>

“我知道你想說自己激情過度?!眱聪嗟奶嵝颜f,“你一不是精神病,二沒有喝醉酒,既然是大學(xué)生,三就不是法盲,用激情過度怎么能自圓其說?”

小如鋒芒在背,冰涼的水泥墩像烤紅的鐵砧使人不安,“那你們的意思我爸就是殺人犯?”

兇相的停止了記錄,筆往桌上一拍:“是不是殺人犯是要看證據(jù)的,我的大學(xué)生?!?/p>

“你們手上有證據(jù)?”

兇相的想發(fā)火,慈善的拉住了他,走到小如面前說:“我寧可相信老布什就是本拉登也不愿相信你爸會殺了閔所長,但是那些證據(jù),那些證據(jù)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嘛?!?/p>

“有什么證據(jù)?”

“這怎么能告訴你,又法盲了不是?”

小如扭來扭去,喉嚨里嗚嚕嗚嚕打滾,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悲傷突兀地降臨,小如被擊倒了,號啕大哭了一陣后才從悲傷中擺脫出來?!拔也恍?,就是不信。”他抽泣著說。

兇相的不耐煩了:“不信不信,光講不信有個鳥用,你有本事弄出證據(jù)來?!?/p>

小如的腦袋瓜在一瞬間變得清醒了,覺得突然長大了十歲,眼神怵然地盯著他們桌上的大蓋帽,想到的卻是九爺說過的話和幫主的種種異常表現(xiàn)??墒?,無論是九爺?shù)脑掃€是幫主的表現(xiàn),都不能證明父親的無罪,因為它們不構(gòu)成證據(jù)。小如抬起袖口抹干眼淚,為自己的幼稚而害臊。他坐正單薄的身子,以一種異乎尋常的口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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