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怡靜所說的是想自己獨立生活,她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想結(jié)婚之類的話。但她面前的這三位長輩卻當作是忘記了怡靜曾經(jīng)說過的話一樣,不,應(yīng)該說這三個人完全無視韓怡靜這個人的存在,只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決定她的人生。如果換作是從前,怡靜最終一定會妥協(xié)順從,但如今的她正處于‘風起時刻’,而且那是一陣多么強勁的暴風啊,正是這陣猛烈的春風不斷對她耳語著。
— 爭取自由,堂堂正正地走出這個禁錮你的牢籠,你絕對有這樣做的資格。
就是這個聲音給了她力量,怡靜用一種毅然且冷靜的口吻打斷了他們的討論。
“我覺得您幾位好像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說的是我想獨立自己生活,不是說我要結(jié)婚。”
從來沒有聽怡靜表示過任何反抗的三位長輩聽了這句話后,不禁微微皺了皺眉。但是很快,那個老女人像是抓住什么把柄似的質(zhì)問自己的孫女。
“你,是不是有相好的了?”
聽到長輩們這句問話的瞬間,怡靜臉上不禁略過一絲驚訝,老女人并沒有放過這轉(zhuǎn)瞬即逝的表情,馬上更加理直氣壯地第二次質(zhì)問她。
“是不是你那個相好登不了大雅之堂,所以你沒辦法帶他來見我們?原本兩個人應(yīng)該常在一起,可又不能在我們家里明目張膽地相處,是不是這樣?”
突然,這個矮小的老太婆在怡靜眼里顯得比平時更加可怕。
難道奶奶她會算卦看相?她是怎么知道的?
在孫女無聲的疑問中,老太婆露出一絲兇狠的笑容,緩緩說道。
“都寫在你腦門上了,‘風起來了’,你是不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那敗家子的女兒?看看你這丫頭的品行作風吧,嘖嘖,當初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讓你那個敗家子媽媽進我們韓家門兒的。”
這個老太婆低沉而空蕩的聲音卻像一把匕首般鋒利地割傷了怡靜的心,這個聲音從怡靜懂事以來不斷響在她耳邊,已經(jīng)幾乎生出繭子來了,但她的心似乎并沒有因此而產(chǎn)生任何防護能力,因為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心中那陣陣難以忍受的刺痛。
就在這時,怡靜突然很想對著這個老太婆喊出這句話。
‘所以我媽媽才會被你逼死的,你這個老巫婆!’
但怡靜心里很清楚,依據(jù)她的經(jīng)驗,如果這時候她真的說出這句話,后果將是不堪設(shè)想的。
過了一會兒,老太婆將這種尷尬的沉默理解為怡靜的最終屈服,于是帶著一臉‘到此為止’的傲慢表情嚴厲地說道。
“看來你已經(jīng)聽明白了,那就行了。兒子,你不要忘了去打聽她婚事的事,今天就開始問。怡靜,你也該收收心了,從現(xiàn)在開始學學做飯,或者練習做做家務(wù)事,這樣才能做好嫁人的準備嘛,千萬不要做那種被婆家抓小辮子,見不得人的事,知道嗎?好了,你們都先出去吧?!?/p>
就在這一刻,怡靜十分恭敬地對著老太婆低下頭,心里卻在暗下決心。
‘別的我都可以不理會,不過有一句話還是說對了,當然,我當然要做好準備,出嫁的準備,離家出走的準備,我要離開這個家。’
一陣陣春風猛烈地拂過怡靜的耳畔,更攪動著她的內(nèi)心。是啊,韓怡靜開始獨立生活的時機終于到來了,終于等到這一刻了。
“獨立生活的首要條件就是錢,沒錯,你有多少錢?。俊?/p>
聽到小妹妹靜珍的問話,正在計算器上一陣亂敲的怡靜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然后回答道。
“我有兩千萬韓元,這次再存進去點兒的話也許會更多一點兒?”
“兩千?才兩千?你就這么一點兒錢居然還說什么要獨立生活?”
雖然靜珍只比怡靜小四歲,但她倆的心理年齡差異幾乎可以達到十四歲,聽到這個同父異母的小妹妹說出這句話,怡靜也不禁嘆了一口氣。即使怡靜從來都是看見數(shù)字就頭疼的,她也很清楚僅憑這點兒錢想要獨立生活是遠遠不夠的。
但是那又怎么樣呢,自己在家做翻譯掙的錢,父親給的零用錢,還有從去世的母親那里繼承的幾件遺物,還有這些年來抽時間打工攢下的錢,她已經(jīng)把能攢的錢都攢下來了,但畢竟韓怡靜能攢下的錢是有限的,而這一些都是自她大學畢業(yè)之后,嚴格限制她參與社會生活的那個老巫婆精心策劃的結(jié)果。
“一個女孩子之所以要上學,要拿大學畢業(yè)文憑,那是為嫁進一個好人家所必須具備的條件嘛,拿著這張文憑還想到外面的世界去干什么呀?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多不好啊?!?/p>
因此,除了打算成為一名醫(yī)生而進入醫(yī)科大學學習的靜珍之外,另外兩個女兒都被禁止參與任何社會生活,幾乎是與世隔絕了。而且怡靜因為自己的出身成分比另外兩個妹妹壞的緣故,而且長輩們認為她不守本分,所以需要更加嚴格的訓誡和教育,因此,她的生活比另外兩個妹妹更加封閉,自從大學畢業(yè)之后的漫長六年時光就是這樣度過的。
“所以他們常說,就算取得大學畢業(yè)證書又能怎么樣呢,我根本沒有憑借文憑去賺錢維生的機會啊!”
把韓怡靜塑造成一個徹底無用的、軟弱無力的人,這就是那位老巫婆的最終目標。而現(xiàn)在看來,她的目標幾乎快要完美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