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我笑笑,“我也不一定會死。不!我肯定不會死,祈然的身體特殊,焉知我的不是呢?最起碼,我小時候還打過各種預防針。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真的中了血蠱,以我現(xiàn)在的身體也暫時不會死。大不了你回冷月教繼續(xù)當殺手為我換解藥,可好?”
步殺的眼中閃過迷惘和……希望,傻瓜!明明那么擔心我們,卻非要每天裝出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樣。何苦呢?
“你要相信祈然,他的醫(yī)術天下第一,到時他一定有辦法治好我。你也要相信我,我的運氣一向很好,從那么高的懸崖摔下來都沒有死。你更要相信自己,你沒有欠我們?nèi)魏螙|西,因為一直以來有你默默的守護,我和祈然才能如此快樂!”
祈然由步殺扶著盤膝而坐,我凝了凝神,把三枚銀針分別扎入他頸后風府穴,左臂天府穴和左手合骨穴。微微抬頭示意,步殺將一道真氣緩緩注入祈然體內(nèi)。
我收斂了所有雜念,感受異流在祈然體內(nèi)造成的變化。終于,我感覺到在他心臟旁的紫宮穴上有一個微小的波動通過全身流通的血脈傳遞到我手上的銀針。
昏迷中的祈然也因為這波動,無知覺地顫抖了下,額頭滲出汗珠。
此刻,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臟狂烈地跳動著,一緊一縮,仿佛在提醒著我,這一針下去就再無法回頭。我的命運,祈然的命運,步殺的命運,將再不由我們自己掌握。
我抬頭望向步殺,他的雙眼如黑夜般幽深,卻掩不住痛意,深深凝視著我。
我的心猛然一顫,知道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經(jīng)沒有回頭的余地了。我輕閉上眼,再睜開已是滿眼的堅決,我——絕不會讓祈然死去。
我取過三枚銀針,繼續(xù)依次插入祈然的靈虛、曲池、孔等穴。同樣也是三枚,毫不猶豫地插入自己體內(nèi)。
我拔出腰間薄如蟬翼的匕首,在腕脈上狠狠一割,血流如注,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猛地一個顫抖,狠狠咬牙道:“開始吧!”
“??!——”山洞中傳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女音,伴隨著沉重的撞擊聲。
天哪!這就是血蠱噬心之痛?有沒有人能告訴我祈然那變態(tài)到底是怎么忍受的?
此刻我全身上下有如千蟲萬蟻在不停地啃嚙噬咬,仿佛在經(jīng)脈又仿佛在骨骼。尤其胸口處,簡直成了被高溫油煮的螞蟻窩,忽而膨脹忽而抽搐,幾乎要將我的心臟擠碎。
我的全身都是汗,那汗時而冷時而熱,就像一忽兒在冰里一忽兒在火里。全身的麻癢讓我忍不住高聲尖叫,忍不住撞向一切可撞的東西,只要是能讓我停止這種非人的痛苦,即便頃刻之間死了我也甘愿。
我的意識迷離而痛苦,恍惚中似乎被人緊緊抱入懷中,血腥味在我鼻中口中充斥彌漫。不知是誰受傷了,我掙扎、哭嚎、踢打,用盡一切力氣發(fā)泄身體漫無止境的痛苦。
直到身體終于耗光了最后一絲力氣,意識忽悠忽遠離我而去,我癱軟在那個懷抱中,蜷縮著身子沉沉睡去。
步殺看著懷中人恬靜而安詳?shù)乃槪站o了手臂,仿佛怕她突然消失般緊緊摟住。那個前一刻還發(fā)了瘋般嘶吼的少女,此刻卻已安靜地睡去,一如她每日的睡顏,淡漠安然,遠離世間一切塵囂。
步殺的眼中有著沉痛的哀傷,深深凝視,慢慢將頭埋入她秀發(fā)中,不斷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悠悠醒轉(zhuǎn)的時候,我已只剩下呼吸的力氣,開合了嘴,一時卻發(fā)不出丁點聲音。緩緩抬起眼瞼,步殺憔悴的臉映入我眼中。
他的左頰有一道抓痕,頸上也有,我知道那一定是我留下的。他的手緊緊環(huán)著我的腰靠坐在巖石邊,祈然仍是靜靜地躺在石上,睡得安然,呼吸均勻而輕淺。
我心里一陣平和寧靜,不由得露出絲笑容,祈然……終于沒事了。
“你怎么樣?”步殺沙啞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環(huán)在腰間的手略松了松,卻沒放下。
“還能怎樣?”我虛弱地嘆息,“已經(jīng)去了半條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