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然的神色微凜,就是步殺,也微微露出異色。
我知道,這不僅是祈然的夢想,也是我這個曾經(jīng)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直在渴求的燦爛。從前,是怕那陽光太烈,太突如其來,便晃了眼。而如今,自從有了那異想天開的想法,便忽然把什么都放下了。
“三個月!”我豎起三指,盡量平穩(wěn)了因興奮而顫抖的嗓音,緩緩道,“這三個月中,我們拋棄過往,拋棄身份,拋棄負(fù)擔(dān),用真正的自己,盡情去創(chuàng)造一段只屬于我們的傳奇!”
祈然的身體仍呆坐著,似未回神,眼中卻已散發(fā)出無比渴望,無比熾熱的光芒。
步殺清冷的聲音依舊,當(dāng)頭澆我一盆冷水:“且不說祈然的身份引人注意,就是我!你不會忘了上一次的圍殺吧?”
外面的雨聲點點落下,打在馬車的頂棚上,啪啪作響。雨勢逐漸轉(zhuǎn)大,變?yōu)閮A盆,幸虧這馬車堅固耐水,否則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只是可憐了外面那馬。
我黯然垂首,步殺依舊冷漠不語。
祈然卻是暗自沉思,忽然抬首道:“也并非毫無辦法?!?/p>
我心中一喜,匆忙抬頭問道:“真的?什么法子?”
祈然略略側(cè)身,從包袱中拿出一張類似橡皮紙的東西。我正暗自奇怪,卻見他小心拿起攤平往臉上一貼,略一揉搓。
等放下雙手,竟成了個完全陌生樣的人,二十五六歲的年紀(jì),長相平凡中略見清秀。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張臉皮竟像真的一般,完全看不出破綻。
我驚愣了半天,才拍手笑道:“真是太奇妙了,這樣就不怕有人認(rèn)出你們了。”
步殺瞥了我一眼,轉(zhuǎn)向祈然道:“我記得這人皮面具,你只有一張吧?”
祈然無奈地點頭,見我又是一臉頹然,才輕笑道:“無妨,待雨停之后,藍(lán)煙她們恐怕就已經(jīng)追上我們了……”
“什么?”我驚叫著跳了起來,一時不慎撞到車頂,痛地我直吸冷氣。
祈然又是心痛,又是好笑,用藥膏揉著我的額頭,道:“真不明白你是在什么環(huán)境中成長的,時而沉靜睿智、聰明絕頂,時而又迷糊天真得讓人無可奈何?!?/p>
我尷尬一笑,自是不好答話,卻仍忍不住問道:“藍(lán)煙她們會追來,那你為何還同意停車?”
祈然笑笑,很自然地把我安置在他腿上,伸手抱住。我臉上有些發(fā)燒,卻終究不舍得離開這溫暖又清新的懷抱。
至于步殺,大多時候都會自動稀釋他自己的存在,現(xiàn)在更是成隱形人了。
“藍(lán)煙她們不會為難我,我若不點破或召喚,她們就算找到了我也只會在后面慢慢隨行保護。”
祈然雖然這么說,我心底卻仍非常不安,幾個時辰前明明答應(yīng)遠(yuǎn)離她少主的,此刻卻仍不知羞恥地端坐在人家懷里,這個落差未免也太大了。
“藍(lán)煙叫你離開我了吧?”
祈然忽然這一問,叫我一陣手足無措,忙掙扎著站起來坐回原位道:“你怎么知道的?”
祈然笑笑,那笑容很風(fēng)輕云淡,似極了他平時的笑,卻又夾雜著道不清的悲傷:“答應(yīng)我,別理她!我們……”
他的嘴唇倔強地抿了抿,才勉強擠出幾個字:“是朋友?!?/p>
我低垂了眼,怎么也不敢觸及那一片深藍(lán),怕會將自己最后一點理智淪陷進去。
“待會兒我會叫藍(lán)煙帶信回去給父皇母后,放我三個月時間,再提繼承之事,我想他們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的?!?/p>
我一愣,心中激憤,聲音也尖銳了起來:“難道說你要用你一生的幸福來換這三個月的自由?那怎么可以?”
“不是的?!逼砣灰琅f一片溫和淡雅,用微涼的手指輕觸我面頰上的疤痕,眼中微露出一絲憐惜,輕聲道,“且不說我是否活得過這三個月,就是僥幸生存下來了,我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尋找大皇兄的行蹤。”
“一旦找到了他,我便將這儲君之位交還與他,那樣我便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