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女人的直覺就是這么可怕。戴沫說自己平日其實是個挺粗心的人，單位里人事關(guān)系都不是很精，常常是別人都看出誰和誰怎么了，她還蒙在鼓里，一竅不通。但那天，說起來真有點鬼使神差，她一眼就感覺到張耀出了問題，而且非常地肯定是男女問題。

她說，女人對丈夫情感變化的敏感，說起來可能跟那種母親對孩子連心的感覺是一樣吧。

二

隨后的一年零三個月里，張耀的周末加班從一月一次，半月一次，漸漸到每周都有，兒子和我開始慢慢習(xí)慣他周末不在家的事實。特別是兒子，開始還會問，慢慢的，他什么話都不再說了，也不太提讓我?guī)鋈ネ娴脑?，而我，則習(xí)慣的是不僅周末，平日也很難見到張耀的境況。

張耀簡直一門心思全在工作上了，早上很早就出門了，晚上回來則越來越遲。后來他說，回家太遲吵了我不好，干脆分開睡，他睡兒子的房間。這樣一來，早上我稍微起來遲點，他就已經(jīng)走了。

然后有那么幾個早上，我醒來，看見他房間的床鋪非常整潔，根本不像晚上回來過的樣子。我裝做隨意地問他昨夜什么時候回來的，他卻總是很坦然地說他回來時我已經(jīng)睡了。

我知道他在撒謊，但卻不愿意就這么撕破臉皮，我知道婚姻也有教養(yǎng)，尤其是一方刻意要保守他的秘密時。但我心如刀絞，多少個夜里就那么睜著眼，耳朵捕捉著門外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雖然我已經(jīng)知道，即使他回家，也不會將我們拉回到那個親密無間的歲月了。

我們的婚姻一定是出了問題，可我只能等待，我希望他能主動告訴我一切。

這一年多的時間，我瘦了整整二十斤，認(rèn)識我的人都能看出我的變化和內(nèi)心的煎熬，可是張耀沒有。我感覺他甚至連正眼看都沒看過我一眼。在我們相處的極短的時間里，他不是一個人坐在書房里背對著我，就是對著本書或電視發(fā)呆。他也許從不知道我是怎樣以一個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妻子的身份在悄悄地觀察著他，他以為他的掩飾是無懈可擊的：為工作皺眉，為晉升發(fā)愁，為人事關(guān)系而絞盡腦汁，他所表現(xiàn)出的一切，充滿了煩躁和不被理解的委屈，那么，他到底陷入了怎樣的境地？

她又是誰？

張耀不是個隨便的男人，也許因為這個，更讓我擔(dān)心和焦慮，雖然花心是男人的特權(quán)，可他是個傳統(tǒng)的人，責(zé)任感也強。我不敢想像，如果他真的發(fā)生了婚外情，他不會玩一通就隨便撒手，他一定會把自己攪得無法收場的。

果真，張耀開始一天比一天憔悴了，他出差，他休假，他想盡辦法不在家里呆，甚至工作也出了紕漏，他開始唉聲嘆氣，神不守舍。到了2003年年底，一天下午，他早早回了家，進門倒頭就睡，我做好了飯，坐在外面看著臥室的門發(fā)呆。我們已經(jīng)幾個月幾乎不說話了，沒有吵架，也沒有任何暗示，就這么誰也不理睬誰。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我又開始像以前那樣狂熱地接了翻譯活來干，有時我會做到半夜兩三點，不是為錢，只是為了消磨時間和心口的痛。曾有書里管這樣的關(guān)系叫做冷暴力，當(dāng)冷漠成為暴力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給對方造成了足夠的傷害。

他終于醒來了，餓了，要吃飯。我已經(jīng)在書房開始忙了。他在背后問我湯勺在哪里，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的手都發(fā)抖。湯勺的位置并沒有變化，他是在沒話找話，我并不回頭，告訴了他。

我聽見他在餐廳吃飯的聲音，咀嚼得干脆而沉重，喝湯，放筷子，這聲音令人不安，他在強打精神，制造一種通話的氛圍。

果真，吃完了他主動洗碗，然后，砸碎了一個碗，劃破了手指。所有的一切正仿佛小說和電影里的細(xì)節(jié)，他問我紅藥水和紗布在什么地方，我拿出來，給他包扎。我們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這么近距離地在一起了，他的呼吸，我的發(fā)絲，耳鬢廝磨，說的就是這樣吧。

那一夜喚起了我對他所有的欲望，我想對他也一樣，我們從沒有這么瘋狂火熱過。這讓我既激動又傷心，一切都是不由自主，我并沒有要靠性來拉他回家的想法，激情過后，我們依然是兩個帶著心靈傷痛的人。

我知道，對他來說，這一夜同樣不同尋常，他是要跟我做個攤牌，卻找不到合適的突破口。等一切平靜下來，我穿好了衣服，兩個人靠在床頭，我盡量用冷靜的語氣說：“ 我們來談一談吧?！?/p>

三

我的預(yù)感是對的，他們在一起已經(jīng)一年多了。那女孩子比他小十歲，他說他愛她。但是，他又說，他不想離婚，事情還沒有到這個地步，現(xiàn)在兩個人都很痛苦，因為她也不想破壞他的家庭?？墒撬恢涝趺磾[脫她，離開她，他希望我能幫他。

我忍著，盡量讓自己的腦子不要亂起來，做一個客觀的旁觀者。張耀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他能坦誠地懇求我的幫助，說明他是不想真的離開我和兒子。他很無助，這個時候，如果我做得足夠好，應(yīng)該可以拉他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