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無意間在那本兒皇歷中找到了兩張周老板的當票,上面只蓋著鮮紅的指印,當票上印制著由官府監(jiān)制的文字抬頭,那就說明了兩件事兒,第一他常去的當鋪是官當而不是私當,第二他不識字。
易縣是個小地方,要是一連十天連著收了三件宮制首飾,任誰都得掂量一下,更何況以古代人行進的速度,胤祥他們定然猜測這幾天我們跑不了多遠,附近縣鎮(zhèn)應該早就收到查訪公文了。
不過應該是暗中進行的吧,不然縣城要是一貼文檔告示,戲班子里的人肯定就會知道的,可這些天還是風平浪靜的,并沒有聽誰談起過。我一邊往外走,一邊想著今天該給周老板些什么呢,身上的首飾剩的不多了,我不禁有些后悔,早知今日,我就應該盛裝打扮了再出行。
一伸手摸到了脖子上綴著的扳指兒,心里一暖,但這個我可不想給了那個周老板,可是……猶豫中剛要開門,突然發(fā)現(xiàn)院中沒了聲音,我下意識地站住了腳,等了會兒,輕輕打開門,周老板沒了人影兒,小五、小六也不見了。
心里有些奇怪,也隱約有些不好的感覺讓我不想留在屋里,推開了院門,發(fā)現(xiàn)戲班子所租住的這幾個院落都很安靜,不若以往耍刀弄劍、吊嗓子、念道白地亂成一團。
正想著是不是要出去看看,忽然前面的院門有被打開的聲音,我心里一急,四下瞅瞅,看見側面有一扇壞了的院門正斜靠在墻角兒,我忙踮著腳藏了進去。沒過一會兒,那個蘭兒跑了進來,直向我的屋子沖了進去。
不一會兒看她推門出來,我忙縮好,閉住了呼吸,“趙大哥,她不見了,這可怎么辦,我再去找找?!碧m兒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用了,官兵馬上就到了,你趕緊走吧?!壁w鳳初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聽著離我有段距離。我一怔,他什么時候回來的,方才我怎么沒看見他,轉念一想,這些人都有輕功,我沒聽見倒也正常。
“可是……”蘭兒還要說些什么,也不知道趙鳳初是什么表情,總之蘭兒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兒才聽她有些哽咽地說,“那我先走了,你千萬要小心,我在教坊等你。”
“嗯?!壁w鳳初淡淡地應了一聲。
聽著蘭兒仿佛跺了跺腳,轉身走了,我覺得自己憋氣憋得都快要暈過去了,可是又聽不到趙鳳初走開的聲音,我也不敢亂動。正盤算著這什么時候是個頭兒呀,院門一響,一個有些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希福,你怎么來了?”趙鳳初低低地說了一句。
一個有些低沉的男聲一笑,“裝模作樣地放那些亂黨們走而不讓他們發(fā)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苯又曇粢幻C,“那件事兒怎么樣了?”我心一沉,這個聲音雖然聽得不多,可是我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佟希福,是冬蓮的心上人,更是八爺?shù)挠H信。
“咱們先離開這兒再說,”趙鳳初壓低了嗓門,“萬一被人看見就不好了?!?/p>
佟希福輕聲說:“也好?!苯又中χo了一句,“你的膽子好像變小了,不像當初徒手搏虎的勇士了,不是唱戲唱的吧,濟爾海?!?/p>
“胡說些什么,快走吧。”趙鳳初沉聲回了一句,他好像很匆忙,一直在趕著佟希福走。
聽著他們的聲音越行越遠,我僵直在門板后又等了會兒,才緩緩地挪了出來,順著墻壁溜坐了下去。我不是沒想過趙鳳初在玩間諜的把戲,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是滿人,一時間腦子亂糟糟的,自以為想明白的事情都被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給推翻了。我愣坐了會兒,突然反應過來現(xiàn)在不是發(fā)呆的時候,不論方才是不是他有意放我一馬,這會兒八爺?shù)娜笋R就在外面,要是落入他的手里……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忙翻身站起,一時間只覺得心跳得厲害,呼吸也亂得仿佛在跳快步舞。
四周亂瞅的時候突然想起前天小六說我屋子背靠的是一座小山,里面有好些野兔云云?,F(xiàn)在正門肯定不能走,后門估計也被封了嚴實,我忙退回到自己的院落往后看,房子后面果然是隆起的小山脊。現(xiàn)在只剩下華山一條路了,我一咬牙,把衣襟兒別在褲腰里,踩著屋角的柴堆努力上房。千辛萬苦終于攀了上來,我盡量放松地伏在上面,天曉得這種茅草房子承重是多少,我雖不胖,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