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 午夜的陌生人(4)

噬魂影 作者:燕壘生


我仍然沒有從林蓓嵐帶給我的那種驚慌中恢復(fù)過來,文旦的話讓我覺得有點正常世界的溫暖,我笑了笑道:“你也做完了?”

“好了,得準(zhǔn)備下一期的稿子了。你有什么好的么,給我一篇?!?/p>

“我今天倒聽到一個故事,呵呵,挺不錯的,可惜還沒寫下來?!?/p>

我打著哈哈,但是在心底卻隱隱地仍有著恐懼。那是一種對未知世界的恐懼,寒冷,陰郁,卻又有種怪異的誘惑。

下午,我接著看稿子,可是在看稿時總是想起林蓓嵐的話。她說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會是真的么?我說不上來,以常理來判斷,那根本不可能,可是常理真能說明一切么?

這時文旦突然道:“阿康,想什么哪,飯都不吃了。”

我笑了笑,道:“對了,文旦,你覺得影子會不會也是一種生物?”

“騙鬼,”文旦撇了撇嘴,“這怎么可能,影子要是生物,那靠吃什么活下去?!?/p>

“當(dāng)然,”我笑了,“英國十九世紀(jì)末有個作家寫了一部諷刺小說叫《平面國》,是設(shè)想有一個二維的世界,那里的人都是一些平面?!?/p>

“那些都是胡思亂想出來的,”文旦指了指我的電腦,“就和我們雜志上那些故事一樣?!?/p>

的確是胡思亂想,在藝術(shù)上自有其價值,但那些都只是人腦子里的產(chǎn)物。我不知道林蓓嵐到底算個什么人,也許,她已經(jīng)帶著些瘋態(tài)的瘋狂了,在網(wǎng)上寫東西的人其實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瘋。

“我們整天看這些瘋話,大概自己也有點瘋了?!?/p>

文旦打了個哈哈道:“這世界本來就是瘋狂的,在瘋子眼里,不瘋才是瘋?!?/p>

我沒想到文旦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人也一怔,喃喃道:“文旦,真沒想到你能說出這么富涵哲理的話,對你真要刮目相看了。”

“得了得了,你又不是李穎,再多的好話也是白搭?!?/p>

我笑了:“人家名花有主,你少來了。”

和文旦說笑多少讓我感到這個世界還算正常。每天沉浸在那些或拙劣或高明的恐怖故事中,我想我也有些瘋了吧,以至于遇到的都是一些快要瘋了的人。

下班后,文旦對我道:“阿康,你今天不加班吧?”

“不加了。有什么事么?”

“天這么冷,一塊兒吃火鍋吧,喝點酒,AA制?!?/p>

我其實并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和一大群人擠在一起??墒墙裉鞙亟▏氖й櫍€有林蓓嵐說的那個怪異的故事讓我心頭發(fā)寒,也許只有擠在人群里,聞著空氣中的汗臭和煙草味,那樣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我點了點頭道:“好吧,AA制?!?/p>

去喝酒的都是寫字樓里的單身漢。聽了一耳朵他們說的下流笑話,也灌了一肚子啤酒,散伙后我有些搖搖晃晃了?,F(xiàn)在的冬天氣溫雖然不象以前那么冷,但是夜晚的空氣依然象會結(jié)冰一樣,從熱氣騰騰的火鍋店里出來,我的臉上被風(fēng)吹得刀刮一樣疼。

我的酒量不大,兩瓶啤酒已經(jīng)讓我腦子暈乎乎的。因為快要過年,連出租車也很少見,如果在這兒等出租,只怕喝完酒身上這點熱氣馬上會消散干凈。我沿著路走著,準(zhǔn)備邊走邊看,碰到車就叫一輛。

今年因為電力緊張,到了冬天又要拉閘限電,我走上的這條街正好是限電的范圍,路燈只開了一邊,連街面的店鋪也大多關(guān)門了,街上冷冷清清。我把手插在衣袋里,不緊不慢地走著,沒來由地又有些憂郁。

走了一段,仍然看不到有出租車過來。這些日子治安不太好,報上也常有出租車被打劫的消息,那些司機只怕也都有些害怕。我把衣領(lǐng)豎起來圍住脖子,想讓自己有些暖意,但冷風(fēng)還是直灌進來。路燈昏暗不明,我的影子也模模糊糊地,隨著我的走動,還在長長短短地變化,幾乎象是活了過來一樣。一想起林蓓嵐那個帶著點瘋狂的故事,我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雖然明知道那是個荒誕不經(jīng)的故事。

走到一個胡同口時,仍然看不到出租車的影子。邊上還有一家小店開著門,一個老人沒精打采地坐在里面,頂上掛著一盞汽燈。我走到店門口,往手里哈了口熱氣,道:“買包煙?!?/p>

那個老人大概也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xiàn)在店門口,我說話時他渾身抖了抖,抬起頭。他的臉上滿是皺紋,布滿了老年斑,讓人看了就有種不舒服。

“什么牌子?”

我指了一包,他給我拿了出來。付錢的時候,我道:“現(xiàn)在生意還好吧?”

這只是沒話找話。在這個凄冷的冬夜里,四周詭異怪誕,毫無生氣,說上一兩句話倒可以讓我感到一絲暖意。那個老人卻沒好看地道:“好什么,鬼都不上門,我也正要關(guān)門了?!?/p>

我被他嗆了一句,訕訕地笑了笑:“誰都不容易?!?/p>

買了煙,我向前走了幾步,一邊摸出一支點著了。剛點著煙,突然,仿佛有電流通過,我一下站定。

前面?zhèn)鱽硪魂囄⑷醯哪_步聲。很輕,也很慢,象是有人趿著鞋在走。

在這樣的深夜里,還會有誰在街上?也許是我的錯覺?我狐疑地看著前面,恐懼象是黑油滲透一張紙一樣,滲透了我的全身,我渾身的關(guān)節(jié)變得僵硬,可是又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那腳步聲象是有一種奇異的磁力在吸引著我,而我則如同墮入一場噩夢,渾身上下除了腦子以外都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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