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攥住佛珠,仿佛那可以保護我似的。
“為什么沒人心疼我?為什么……”她繞著我幽怨地念著,蒼白的臉上黑洞洞的眼眶流著黑色的液體。
“紅錦,你不隨我走嗎?”她伸出手,“你不屬于這里。走吧,跟我離開吧!我們一起走。”她手指修長,尖利的指甲尖泛著幽幽的冷芒。那一瞬間,我?guī)缀跻詾樗牢沂钦l。
“飛花,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你不屬于這里,過來吧。過來!”
我猶豫著,慢慢伸出手臂。
“咄,你這鬼物,時辰已到為什么滯留人間?”從黑暗里躥出兩個怪物模樣的人,我看不清相貌,卻聽見刺耳的鐵鏈鎖人的聲音。
飛花的尖叫剎那間充斥鼓膜:“不要??!楊不愁呢!我要找楊不愁,我要找紀青月算賬!不要帶走我啊!”
那兩個鬼差從我面前走過,仿佛沒有看見我。飛花指著我問:“她呢?你們怎么不抓她!她才是孤魂野鬼!”
鬼差啐了一聲說:“沒見識的東西,連圣教寶物都不認識!沒化了你算幸運!”
黑霧鋪天蓋地,喉嚨像被什么扼住,我驚叫一聲坐了起來。
“夫人!”有人過來,就著微弱的燭火,我認出來是新的貼身丫鬟披香,端著溫水,輕輕地問:“夫人,沒事吧?”
我喝了口水,點點頭:“謝謝!”又躺下了。
飛花……
這夢是真是假?
“怎么還沒睡?”院里傳來低低的說話聲,是楊不愁的聲音。
“夫人方才驚夢了?!本o跟推門的聲音,披香說道。
“要緊嗎?”說話聲近了,我趕緊坐起來,披衣下床。楊不愁繞過四扇美人八寶嵌金漆屏走了進來。
我裹著黑狐大氅,倒也不算狼狽,只有掃到眼角的頭發(fā)可能顯得零亂些。
“我剛回來,見你這里亮著燈,過來看看?!睏畈怀钔T谝贿呎f道。
我福身施禮:“多謝王爺?!彼F(xiàn)在是護國公了。公侯伯子男,位列五等之首,皇上對他不錯。
“免禮!”他頗為矜持地坐下,我讓披香上茶。他看了我一眼,低頭慢慢地撇著茶葉沫子,慢慢說道:“你……夢見什么了?怎么出那么多汗?”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額頭上有冰冷的汗珠正沿著臉廓下滑,趕緊擦了道:“沒什么!就是……就是夢見飛花了?!?/p>
“當……”一聲清脆的聲響,楊不愁手中的碗蓋砸在杯沿上。他的聲音平靜得可疑:“是嗎?她……她說什么了?”
我看看他,實在搞不清楚在飛花的故事里,他扮演的角色:“忘了。就是黑壓壓的,看著害怕。說什么忘了?!?/p>
他的眼神明顯說我在撒謊,可是我真的不想在這件事上和他深談。一個連自己妻子都保護不了的男人,算什么男人!新婚夜那晚聽到的呻吟與歡笑猶在耳邊,當初的戲中人已經(jīng)勞燕分飛,其中一個……
“飛花死了!”楊不愁放下茶碗,“我也是剛接到消息的。在路上,病死了。即使青月給的藥也保不住她的命。”說著他搖了搖頭。
當年的三個人,如今剩下兩個,嗯,確切地說我除了身份,什么也沒留給他。所以,今夜他終于記得夫妻情分,過來向我這個“相關人士”發(fā)發(fā)感慨?
不過,他如此坦然地提到紀青月,我倒是很好奇:“什么藥?”
“強身健體,益氣補元,可以讓她平安活到目的地的藥?!?/p>
“那又如何呢?你救得了她嗎?”
楊不愁似乎覺察到我的尖刻,看了我一眼,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角突然多了很多細紋,曾經(jīng)漂亮的丹鳳眼,變得有些暗淡蒼老:“活著……總比死了好!”
我覺得有些冷,雙臂交握在胸前道:“我在路上見到飛花了,她一直在等你救她!”
楊不愁頓了頓:“我對不起她。皇上想斬草除根,上官家一個不留。飛花能活下來還是青月冒死勸諫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