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外面?zhèn)鱽砟_步走動的聲音,仆傭們開始打掃衛(wèi)生。
這里的一切都有著明顯的等級標志,甚至包括衣服的樣式和顏色,稍有不慎,就是殺頭的大罪。在紀府的時候,我曾經心血來潮悄悄把衣衫改成收腰的,被貼身丫鬟看見了嚇得立刻把它燒了。
這是她的權利。
雖然我是主人,但是她卻有責任“看著”主人。一旦主人做出任何不適當的舉動,她有權在第一時間進行“有效的”勸導。這是府里的紀老爺,或者全社會賦予她的權利和權力。
在這方面,我是奴,她是主。
面對小丫鬟的橫眉怒目和眼淚橫飛,我也只有乖乖待著。聽她急切的解釋,我才知道,我心血來潮的舉動會讓她輕則挨揍,重則丟命,而且,紀大人也會因為我一時的“不檢點”被城中御史彈劾!
沒想到這里的規(guī)矩這么多,好像我在的那個花轎,雖然很大很空,但是能讓人活動的空間幾乎沒有……
這具身體的主人貌似階級地位很高,但是誰也不知道將來她要面對的是什么。
起身梳洗,想了一下,這里沒有老頭老太太一類的,還是去拜見一下地位更高的某女吧。
“紀夫人請留步?!弊叩介T口被擋住了,“將軍說我家小姐昨夜太辛苦,今天要好好休息。閑雜人等不得打擾?!?/p>
閑雜?我是——閑雜人等?
火藥味驟然上升,問題是我心里竟然平靜得很。不是那種不在乎的平靜,是經歷太多了,類似麻木的平靜。甚至不用多想,我就自然地作出了反應。
“既然如此,妾身就不打擾夫人了。綴玉,”我叫來陪嫁丫頭,把帶來的禮物奉上,“媽媽怎么稱呼?”
“不敢當,老仆姓胡?!?/p>
“胡媽媽,這里是紅錦的一番心意,請夫人笑納?!?/p>
太師府財大氣粗,自然不把這點小禮物放在心上,關鍵是禮物代表的人的態(tài)度??墒俏疫€不太愿意自動地跪下謙卑地去舔上官飛花的繡鞋,所以在獻完禮后,便乖乖地退回自己的廂房了。
“哼!假正經!”胡媽媽低聲嘟囔,裹著心里一輪的火炮呼嘯而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著:莫非今后要永遠這般嗎?
下午再見上官飛花是在花園里,楊不愁正聽她彈琴。
是楊不愁派人叫我過去的。
“見過楊大人,上官夫人?!倍Y儀是學過的,用奶媽的話就是“小姐真聰明”!可惜時間短,除了禮儀,什么都不會。大家以為這是后遺癥,反正能撿條命交皇差保住全家就已經阿彌陀佛了,誰還理我會不會《漢宮秋》!
“姐姐真客氣!”上官飛花掩口輕笑,并不起身,“都是侍奉夫君的,何必分那么清楚。您比我長幾個月,不如我們以姐妹相稱?”
“多謝飛花妹妹。”她是太師的女兒,該有的禮數和尊敬一點兒也不能少。官大一級壓死人,女人的階級高也能壓死低階級的。
上官只是吃吃地笑著,既沒動身,也沒回禮。
“坐吧?!睏畈怀铖娉值刈谝贿?,脊背習慣性地挺直。與新婚之夜相比,此時看他仿佛生疏了許多。陽光下,楊不愁宛如白衣素服的神祇,那種居高臨下的關懷令人望而生畏。
我只看了一眼,便深深地低下了頭。那是從小養(yǎng)成的驕傲,眾星拱月中形成的等級差別。每多體認一分,心里便多一分惶恐,戰(zhàn)戰(zhàn)兩股,幾欲逃走!
落座后,敬茶對飲。一口茶沒有喝完,飛花淺笑盈盈:“聽說姐姐琴棋書畫無不精通,不如指教一下妹妹的琴藝?”
楊不愁神色輕松,微微點了一下頭。可是據我所知,這次他被調回京城系明升暗降,爵位固然提高了,可是軍中的實權已經削掉不少。至于是誰的主意,我卻鬧不清了。反正沒有圣旨他是回不來的,但是太師也能讓皇上下旨。當今圣上名為親政,其實還要受太后和太師的制約,這連三歲小孩兒都知道。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