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瑞恭恭敬敬地垂手回答,“殿下教誨,臣弟都記下了?!?/p>
明德點了點頭,“下了雪,路越發(fā)難走。你早些上路吧?!?/p>
明瑞再回答了一聲“是”。
明德看看他,再看看我,點了點頭,自己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一離開,我立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明瑞擔心地看著我,“剛才,他……”
我趕緊搖搖頭。他都是要離開中京的人了,怎么忍心再讓他擔心呢?我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反問他:“隨用行李都帶夠了嗎?帶了多少干糧?愛吃肉嗎?能吃辣椒嗎?”
明瑞一愣,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怎么想起問這個?”
我說:“我特意送你點東西。免得你路上沒有好吃的?!币贿呎f,一邊從懷里摸出了幾份昨天夜里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配料表遞給他,一邊詳細解釋給他聽,“這個叫:火鍋。你回到并洲了可以找廚師來給你做,你也可以自己動手。對了,如果你在半路上就獵到了什么野味,沒有湯底,清水也是可以的?!?/p>
明瑞看著我寫的配料表,歪著腦袋想了想,笑著說:“好像還不錯。這又是你從哪里打聽來的奇怪吃法?”
我長長地打了個呼哨,召喚我的寶貝馬兒,然后回頭對他說:“這可保密。我只告訴你這樣的鍋可買不到哦。我特意把我家里特制的銅鍋給你帶來了,還有一大包的調(diào)料——足夠你路上吃了?!?/p>
明瑞露出十分好笑的表情,“你一大早趕到這里,就是為了給我送吃的?”
我搖搖頭,“讓你一路上順利些、舒服些只是其一。你夜里如果睡不著,就想想幾句詩?!蔽艺J真地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p>
明瑞凝視著我,“另一句呢?”
我說:“寵辱不驚,閑看堂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
明瑞反復咀嚼著這幾句詩,沉思良久,點了點頭,“好個寵辱不驚。難為你這番苦心,我心領了?!?/p>
“愛你一萬年”正沿著雪坡朝我們跑過來,經(jīng)過這一番自由活動,它的精神果然好了很多。明瑞幫著我把馬背上的大背囊摘下來,我把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介紹給他看:銅鍋、木炭、調(diào)料……
明瑞眼花繚亂地看著我變戲法似的一樣一樣往外掏東西,然后,又像收寶貝一樣把這些東西一一收好,歪著頭問我:“那我送你點什么呀?”
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歪著腦袋說:“聽說并洲出產(chǎn)風葵和黑柳,這兩種樹的種子都是配制傷藥最重要的成分,那就拜托你多給我收集一些吧?!?/p>
明瑞爽朗地說:“沒問題?!币贿呎f一邊孩子氣地舉起了自己的手掌,我也毫不猶豫地舉掌拍了過去。
三下拍手掌的聲音在寂靜的雪原上聽起來似乎格外的清脆。
我和明瑞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站在坡頂目送車隊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上漸行漸遠,我卻忽然覺得,我們一定還可以再見面——我有預感。
對于明瑞,我心里始終有些矛盾。這個自小就生活在陰影里卻始終散發(fā)著陽光氣息的大男孩,他那雙坦誠的眼睛里永遠散發(fā)著不屑于謀算的磊落,會讓你情不自禁地就信賴他,把他當成自己最值得驕傲的朋友,最重要的朋友。
但是接近他,又似乎……只會帶給他煩惱……
我站在空曠的雪坡上,用力地沖著遠方擺手,也不知道他是否可以看得到。心里卻反復地問自己:面對這樣一個無私的胸懷,我到底可以為他做些什么?
趕到刑部衙門的大門口,迎面碰到陳戰(zhàn)從里面出來。
明明是大雪天,他卻穿了一雙單靴子。帽子上的紅帶子也歪歪斜斜地飄到了腦后。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他的老娘哭得不分東西,心煩意亂地來不及穿戴利索就逃了出來。
一想到這里,我對他還真是充滿了同情。
“西夏,別進去了。”他沖我擺擺手,“我去牽馬,你和我一起去李莊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