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把藥湯送到玉環(huán)房間里的時候，一個滿臉橫肉的老婆子把我給攔住了。我并沒有見到那神秘的當(dāng)事人。這讓我多少有點失望。不過，這才是我到達(dá)這里的第三天，總算也有點小小的收獲啦。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wěn)。

前半夜是因為跟我同住的張媽打呼嚕，吵得我睡不著。等我好容易適應(yīng)這聲音，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去，卻又聽到從窗外傳來唧唧喳喳的說話聲。雖然影影綽綽的聽不真切，但的確是女人的說話聲。

大半夜的，會是誰在院子里瞎轉(zhuǎn)悠呢？

我悄悄地開門出去看了看，但是什么也沒有看到。會不會是剛出了人命的原因，鬧上鬼了？這個念頭雖然無稽，卻實實在在地激起了我一身的雞皮疙瘩。

轉(zhuǎn)天紅梅帶我出去逛街的時候，我說了夜里鬧鬼的事。她撲哧一聲就笑了，然后又伸手捏我的臉，說：“哪里有鬼？”

我有點急了，拉著她的手說：“是真的，我出去看了，院子里沒有人?！?/p>

紅梅不以為然地一笑，然后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說：“我告訴你，你別聲張。大半夜在院子里轉(zhuǎn)悠的，除了玉環(huán)沒有別人?！?/p>

我一愣?？醇t梅的表情，這事好像還真不是假的，難道鴻雁樓里的人都知道？

“為什么？”我輕聲問她，“難道她是被關(guān)起來的？”

紅梅搖搖頭，顯然不愿意談這個話題，但是拉著我的那只手卻收緊了。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鴻雁樓的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呢？好像誰也沒有提過。大管事嚴(yán)氏已經(jīng)被收監(jiān)，能把玉環(huán)關(guān)起來的，除了臨時的管事玉姐，就只有這個神秘的老板了。嚴(yán)氏既然人不在，那么她的房間里會不會留下什么線索呢？

這天，我耐心地等待著天黑。

我在張媽睡前必飲的那杯水里下了一點藥。她夜里雖然睡得很沉，但我還是有點不太放心。我靜靜地等著，終于，聽見了她親切的呼嚕聲。

我躡手躡腳地摸出了房間。

我們住的是下人房，在西院靠近院墻的地方。姑娘們都住在前院。幾個頭牌姑娘都有自己專用的繡樓，彼此互不干擾。嚴(yán)氏住在鴻雁樓靠東邊的廂房里，客人一般是不去的，所以那里幾乎是鴻雁樓最僻靜的一個角落了。從我這里走，幾乎要穿過整個后花園。

我剛剛拐上夕照湖旁邊的小徑，就聽到了從不遠(yuǎn)處傳來的一陣嘰里咕嚕的說話聲，趕緊躲到花叢的后面去。為了這次任務(wù)，我特意為自己準(zhǔn)備了一件武俠小說里大俠們行走江湖必備的夜行衣，此刻就穿在我的身上，當(dāng)然，我的臉上也學(xué)著大俠們的樣子蒙著黑布巾。混在夜色里，應(yīng)該是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

我伏在花叢里，大氣也不敢出，耳邊只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忽然聽到一個年輕的柔和的女聲在問：“嬤嬤，我想在這里坐一坐，行不行？”這一句話里帶著濃濃的懇求，聽得我心里一動。難道她就是玉環(huán)？

一個蒼老的聲音不動聲色地說：“姑娘，你別為難我了?！?/p>

問話者嘆了一口氣。緊接著，腳步聲簌簌作響，兩個人慢慢走遠(yuǎn)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里琢磨著：如果這個年輕的女子是玉環(huán)，那么，玉環(huán)不是生病，是真的被人看起來了。如果羅進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抓起來逼供呢？說不定這么直接的方式最有效。

我豎起耳朵，仔細(xì)聽了聽。確認(rèn)沒有什么動靜了，才繼續(xù)朝我的目的地前進。

我還一直沒有鬧明白古人計時所規(guī)定的“子時、卯時”具體是幾點，只能估計是快到半夜兩點了。這里沒有通宵表演這一說，所以舞場里看表演的客人們早就散了。留宿的客人也都被姑娘們帶回了自己的住處。下人們忙了一天，也都回自己的屋里休息了。應(yīng)該是不會碰到什么人，但是我還是隱隱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嚴(yán)氏的院門半開著，我剛剛摸進去，就看到屋里有燭光閃動。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所以，趕緊找了個黑黝黝的旮旯把自己藏了進去。緋紅色的窗紗上，燭光還在微弱地跳動。屋里卻靜悄悄的，既沒有人走動的聲音，也沒有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