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新半舊的大宅子看上去頗有幾分豪門大戶的氣勢,白墻紅瓦,朱紅大門,門楣上一塊簇新的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地寫著兩個大字:“記府”。
正在行駛的馬車忽然停住了,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從簾子外面透進(jìn)來的光線已經(jīng)變成了蒙蒙的灰色。看樣子,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
一扭頭,看到身邊的小丫頭迎雪也醒了,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在我們對面的福嫂卻拉開了車門,正探頭向外看。
“怎么了?”我疑惑地問。
迎雪搖搖頭。福嫂卻一閃身跳下了馬車。
我好奇地把頭探出去,馬車前面好像有人在唧唧呱呱地說話。里面有個童音倒好像在哪里聽過一樣,我正搜腸刮肚地回憶呢,福嫂已經(jīng)過來了。臉上的神色是少有的凝重。
“我們不能往前走了。”她字斟句酌地說,“沿小路,進(jìn)山。等過了夜再繞回官道。”
她的神態(tài)讓我的心里也不由得一緊,忍不住問:“為什么?”
福嫂皺起了眉頭,說:“你中午放了的那個孩子來報信,說前面官道上有土匪?!?/p>
是那兩個小潑皮?我心里立刻拱起一團(tuán)火,“他們已經(jīng)騙了咱們一次,沒準(zhǔn)是看咱們好騙,又來騙咱們呢!”
福嫂還沒有說話,旁邊的那個小黑影已經(jīng)擠了過來,很著急地說:“是真的,我和大黑親眼看見的。我們就是看見了他們才偷偷地溜回來,剛好又遇見了你們,我……”
就是那個騙我的小潑皮!
福嫂一把抓住我的手,聲音顯得格外低沉,“小姐,不是鬧脾氣的時候。我家寶福已經(jīng)去前面探路了。再等等。”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側(cè)耳傾聽,只有夜風(fēng)掠過山谷的嗡嗡聲,偶爾傳來幾聲夜鳥的啼鳴。怎么剛才就沒發(fā)現(xiàn)呢,這還真是個月黑風(fēng)高夜,殺人放火天。
沒過多久,一個黑色的人影輕煙一般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一開口,語氣里就透出一絲慎重的味道,“是埋伏著人。都是尋常身手,但是人多。如果硬闖,恐怕傷了這兩個丫頭?!?/p>
福嫂轉(zhuǎn)頭問小黑:“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棲身的地方?”
小黑和大黑嘀嘀咕咕了一通,大黑說:“離這里走小路,半里地外有個崖洞?!?/p>
寶福很干脆地說:“前面帶路?!?/p>
大黑小黑也許是因?yàn)榈玫搅宋覀兊男湃危@得有點(diǎn)興奮,很高興地到前面帶路去了。我和迎雪坐在馬車?yán)锒汲聊徽Z。迎雪恐怕是有點(diǎn)被嚇著了,冰涼的小手緊緊拉著我的衣角,我拍拍她的手,心里想的卻是:這個時代,治安這么不好么?
摸著黑也不知走了多遠(yuǎn),小黑的聲音在前面喊:“就是這里了?!?/p>
福嫂卻不讓我們下車,我和迎雪聽見外面有簌簌的響聲,從窗簾往外看,周圍黑糊糊的,只有頭頂現(xiàn)出一抹亮色。我們應(yīng)該是在崖底吧。他們幾個似乎點(diǎn)起了火把,隱約看得出崖下有個山洞。
“小姐……會不會有……”迎雪怯怯地問我。
我伸手捏捏她粉嫩的小臉蛋,忍不住笑了,“這里離官道不遠(yuǎn),不會有野獸的。那些野獸聰明著呢,才不會這么輕易地送上門來讓我們烤熟了當(dāng)晚飯?!?/p>
迎雪還在哆嗦。直到福嫂回來把我們抱下了馬車。
果然是個山洞。我們進(jìn)去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生起了一堆旺火,寶福和大黑、小黑圍坐在火堆旁邊低聲說話??拷鸲训牡胤揭呀?jīng)堆起了厚厚的一層枯枝干草,上面簡單地鋪著馬車上的薄毯子。不用說,這一定是我和迎雪的床鋪了。
看見我們進(jìn)來,小黑和大黑都抬起頭,小黑還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我借著火光仔細(xì)打量這兩個孩子,還都是眉清目秀的,就是身上穿得太破舊。
“你們沒有家嗎?”我好奇地問。這個問題我中午就想問了。
大黑和小黑都搖搖頭,大黑用一根樹枝撥拉著火堆,淡淡地說:“前年清河發(fā)大水,清河下游淹了六個鎮(zhèn)。我爹娘就是那個時候沒了的。地也沒了。小黑他家也差不多,本來一同逃命出來的還有個妹子,后來也跑散了,到現(xiàn)在也沒有找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