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寢宮的大門緊閉著,心急如焚的王室成員和朝廷顯貴們聚集在前廳等候著消息。新王后和吉斯太子也在其中。
安妮羅琳臉色蒼白,但神情還算鎮(zhèn)定,我走到她的身邊,輕聲問道:“你沒事吧,安妮羅琳?”
她點了點頭,抓住我的手:“竟然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醫(yī)生怎么說?”
“醫(yī)生?”安妮羅琳轉(zhuǎn)過頭去望著緊閉的大門,“還沒有出來……”
這樣啊,我抬眼一一看過去,王后坐在一邊,手握絲巾,掩面垂淚;瑪特兒公主緊靠在她腳邊,做著徒勞的勸解和安慰;瑟基定定地看著寢宮大門,眼中有深重的焦慮和哀傷;索瓦公爵緊皺雙眉,一臉深沉,不知道在盤算什么;彌撒爾親王在大廳中來回走動著,不時發(fā)出一聲嘆息;大總管站在一旁,往日飛揚跋扈的臉今天也暗淡了許多;阿瑪克尼亞公爵面無表情,不露聲色地靠在椅背上……唯獨不見德·瓦爾公爵夫人的身影。
突然,國王寢室的門開了,醫(yī)生走了出來:“國王醒了?!?/p>
眾人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紛紛從各自的狀態(tài)中醒過來,擁到了門邊。
“情況怎么樣?”王后率先問道。
醫(yī)生憂慮地搖搖頭:“陛下,請原諒我不得不說,國王的情況很不好……”
“行了,”王后舉起手,阻止醫(yī)生繼續(xù)說下去,“告訴我們,現(xiàn)在國王的情況允許被探望嗎?”
“是的,陛下,國王吩咐叫所有的人進去,只是不能停留太久的時間?!?/p>
王后點了點頭,回過頭來望了望后面一干王親重臣,抬腳走了進去。
我看見大總管和索瓦公爵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而阿瑪克尼亞公爵始終保持著一種奇特的沉靜。
但現(xiàn)在不容許我進行過多的觀察和思考,一行人跟在王后后面,進到了國王的寢室。
國王被安置在寢宮的床上,受傷的右眼被包了起來,面部仿佛突然塌陷了下去似的,帶著一種奇異的表情。完好的左眼微微張開,流動著殘留的生命光輝。
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躺在那里的并不是國王,而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國王微微轉(zhuǎn)動眼珠,發(fā)出微弱的聲音:“您來了嗎,夫人?”
“是的,陛下?!蓖鹾筮B忙走到床榻之前跪下,“您有什么吩咐?”
“弗拉多……在哪里?”
“我已經(jīng)叫人快馬通知太子返回王宮,他應(yīng)該在明天就能夠趕回來。”
“那我就放心了?!眹醢l(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臨終的場景,雖然國王目前的狀況還算不上臨終,但是這陰森而壓抑的氣氛,蠟燭在寢室墻上映出的光影幢幢,這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卻有一種仿佛來自黑暗地下的力量,讓人肅然靜穆,讓人心懷恐懼。我心想,國王可能真的要死了。
“夫人,您看,我快要死了,我現(xiàn)在要為我的過錯向您道歉……過去,我漠視您的痛苦……是的,在我一生中把您折磨得夠多了,您用您的寬宏大量容忍了我的所作所為……而現(xiàn)在,我要責備自己,請求您看在死亡的分上,給予我永恒的原諒?!币豢跉庹f了這么多話,國王顯得很是疲憊,蒼白的頭顱枕在同樣雪白的枕頭上大口呼著氣。
“噢,陛下,”王后痛哭失聲,“我一直不敢忘記對您應(yīng)盡的忠誠和本分,至于其他的一切,我發(fā)誓,我早已經(jīng)記不得了。”
沉默了一會兒,國王才說:“對,您說得對,我很感激您這樣說?!?/p>
然后,國王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躺在那里,讓人疑心他是不是已經(jīng)昏睡過去。
王后向身后遞了個眼色,醫(yī)生很快走上前來。
就在他靠近國王,正要把手放在國王身上的時候,國王突然睜開眼睛,嚇得他面色煞白,連忙縮回手去。
“啊,國家……”國王說著,把頭朝著他的重臣們轉(zhuǎn)了過來。索瓦公爵毫不遲疑地走上前去,跪在床前。其余的人愣了一下,還是走過去依樣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