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意相信。
“怎么樣?如果你今天跟我走,明天就可以見到你父親了,有什么疑問,你當著他的面問清楚就好了?!鄙倌攴砰_了抓著他肩膀的手,輕描淡寫地說道。比耶呆呆地看著他,眼前這個人,或許真的有什么特別之處,真的可以讓他逃離這個令自己迷亂的情形,讓自己不再迷惑,但是……
“對不起……”但是,他心里還是抱著那一絲絲希望的。
少年輕輕地頷首,“沒有關系,你可以慢慢考慮,希望下次見到你,得到的是你肯定的答案。”
比耶看了少年一眼,那清澈的琥珀色雙眸竟然使自己慢慢冷靜了下來。他轉(zhuǎn)身,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他一眼?;蛟S,如果不是還抱著對父親的最后那一絲希望,他會跟他走,但是現(xiàn)在,他只想,等待,等待自己成為偉大的祭司,等父親過來親口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誤會。
也或許,他只是膽小、不敢去問而已,怕真的一問,得到的那“真實”會將最后的希望也變成泡沫,擊碎。他還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去承受那一切。
嬤嬤死了。
當比耶回到自己居住了十四年的小屋時,發(fā)現(xiàn)慈愛的嬤嬤倒在地上,倒在一片血泊里,停止了呼吸。那一刻,他的呼吸也停止了。
“她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所以理應死去。殿下不要為此哀傷。”背后走出來兩個手持刀劍的蒙面埃及武士,“如果殿下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殿下還可以繼續(xù)活下去,既然現(xiàn)在一切都偏離了原有的軌道,那么,你們,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泛著冰冷光輝的劍高高地舉起來了,比耶漠然地看著那蒙著臉的武士,突然,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最后的希望,如同尼羅河翻騰的潮涌所制造的泡沫一般,消失了,消失了。
那一剎,他笑了,如同沒有生氣的陽光、如同不能流動的死水。那詭異的笑容,竟讓兩個武士呆住了。難道他瘋了嗎?可這疑問還沒有說出來,下一秒,兩個人的身體就裂開了,被人從身后橫斷開來,發(fā)黑的血柱噴涌了出來,濺到了比耶潔白的祭司禮服上。琥珀色眼睛的少年從鮮血中走了出來,“沒想到叔父竟然這樣殘忍,幸好我跟過來了。喂?你沒事吧,死了人,你為什么還那么開心呢?”
“誒?我、我沒有啊……”他的臉上,還留著那份特別的微笑,自己卻并不自覺。
少年上前一步,向他伸出手,“奇怪的人。但這就是真實,真實有的時候是殘酷的。跟我走吧,你想做的事情會更加容易實現(xiàn)?!?/p>
比耶看著他,深黑的眸子里不帶有一絲情感,也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神已經(jīng)不再是我的信仰,我的生活已經(jīng)沒有目的,我想我?guī)筒坏侥闳魏问虑榱??!?/p>
少年微微揚起的嘴角,扯出一絲略帶輕狂霸氣的表情,“那么便信仰我吧!為了我,你將成為埃及上下的第一先知,我將讓你看到比真實更大、更廣闊的世界?!?/p>
他的表情那樣堅決,竟讓比耶微微地感動了起來。即將消逝的夕陽,將金紅的光芒賜予了眼前這個英氣四射的少年,他身上還殘留著剛才噴濺出來的血液,而那清澈的琥珀色雙眸,就好像沖破了一切污穢,清楚地說明著他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比耶覺得自己或許應該跟他走。
“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做拉美西斯?!鄙倌昕粗纫?,自信得幾近狂妄地說,“這個名字,在千年之后必然會作為埃及最偉大法老的名諱,刻在我國各個輝煌的神廟之上,接受眾人的朝拜。而你,則會作為我最信任和重用的臣子,與我的名字一同出現(xiàn)。”
比耶呆呆地看著他。
“從今天起,你沒有過去,你是我拉美西斯最得力的臣子。你不是比耶,從現(xiàn)在起,你叫禮塔赫?!?/p>
少年霸道地宣稱,完全不在乎比耶接受與否。
比耶愣了一會兒,然后,笑了。這次的笑容是那樣沉靜、那樣溫和,宛若陽光,更似流水。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深黑的眸子里閃出了猶如黑曜石一般的光芒,含蓄卻暗藏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