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沖突(3)

花褪殘紅青杏小 作者:南適


“伸手!”一卷紗布和一個小瓶子放在我的桌上,我的眼珠子滴溜兒轉(zhuǎn),君聞書給我拿藥?!

“手!”

我趕忙討好地笑道:“謝少爺,奴婢知錯了,奴婢自己來,不妨礙少爺……”

“手!”君聞書不耐煩地打斷了我。

“少爺……”我還想說什么,他已經(jīng)把我的手抓起來放在桌上,極為不滿地瞪了我一眼,眉心都要擠成一團了。我心虛地看著手,不敢看他。他默默地拿起棉花小心地給我擦了血,又拔開瓶塞,拿了棉花球倒藥。

“少爺您坐?!贝藭r不賣乖,更待何時。我正欲站起來,他又把我按下去,“坐著?!庇质敲钍降膬蓚€字,我一動也不敢動。棉花球剛碰上我的傷口,我便“咝——”地吸了口涼氣。他看了我一眼,我頓時閉上嘴。他沒說話,手上卻輕了。

“好了。”我看著像只粽子似的大拇指,心里想,怎么這么倒霉?。【剷弥幤恳谎圆话l(fā)地回到書桌旁,可轉(zhuǎn)身又走回來了。

“伸手!”

不是包好了嗎,又伸手做什么?我疑惑地伸出左手。

“不是,那只!”君聞書命令道。那只沒壞呀,我心下奇怪,卻還是伸了過去?!稗D(zhuǎn)過來,手放平。”我照著吩咐做了,他卻手一揚,我的眼睛都直了——戒尺!

我的右手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十下戒尺,手心立刻又紅又腫,火辣辣的,疼得我齜牙咧嘴,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

“你就那么想看信!”君聞書的聲音威嚴。我不吭聲,你不知道我想看嗎?你們君家冷冰冰的,我看封熱乎乎的信怎么了?

“你若是再有一次,我就不準你再寫信?!彼^續(xù)冷冷地說。

這是什么世道,我連寫信都要人家批準!我是個下人怎么了,下人就得這樣?你們家養(yǎng)的牲口也得有自己的生活吧!我氣極,淚水終于從眼眶里流了出來??抟膊蛔屇憧匆?,我轉(zhuǎn)過身去。

他嘆了口氣,“以后還敢嗎?”我不理他,君家的老爹喜歡用棍子打人的背,老娘喜歡打人的臉,基因組合而成的兒子喜歡用尺子打人的手。一家的變態(tài),一家的渾蛋,什么東西!這個陰森的地方,天天見不著陽光,天天擔驚受怕的,連條出路都沒有……我的淚越來越多。

“你別哭了?!彼目跉庥悬c兒軟,我不搭理他,“你別哭了,有那么疼嗎?我又不是沒挨過打,在君家哪有不挨打的,有比挨打更難熬的!”我氣得不吭聲。

“你別哭了,讓你晚上回去看信,你還有理了嗎?”我火了,我沒理,你有理,你們君家都有理。你們講理,卻不管緣由地把人往死里打!

他過來拉了我一下,我以為他又要打我,壓抑著的火全部躥起來,又是打!我猛地起身甩開他的手,轉(zhuǎn)過來啪地就是一耳光。他愣住了,用手去摸臉。

我呆住了,這耳光不是故意打的,我也不知怎么就打出去了。我呆呆地站著,一時不知怎么辦,兩人就這么面對面站著,互相瞪著。算了,打了少爺,在這個該死的君家更是了不得的大事,我本來就是“掛了號”的人,我也不活了。這是什么日子,要出路沒出路,平日又過得這樣。我死,我重新投生,我不信比這更慘!

我擦了擦淚,平靜地施禮,“少爺,我打了你,什么也不用再說了,你打算怎么處置我任由你吧?!蔽译[約記得,在宋律中這屬于殺了主子要處極刑中的一種。但打主子是什么刑?我也想不起來了。法制史都是上輩子學的,早忘光了,最近忙著看王安石去了,里面講了一堆變法,卻沒有《宋刑統(tǒng)》。蕭靖江,你九月份也好好考試吧,好好考,出人頭地,別似我這樣任人欺負。你說得沒錯,在這個鬼朝代,沒有地位真是不行。

屋里一片寂靜,外面雨滴不緊不慢地打在屋檐上,蟲兒鳴叫著。他仍舊站著,我也站著,低著頭,左手和右手都疼——一只手因綁了紗布而發(fā)冷,另一只手因挨打而發(fā)燙,右手還不斷地顫抖。這鬼日子,我怎么也忘不了。是啊,忘不了。也許,明天我就被家法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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