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掌了燈,便退到門口。楊騁風(fēng)走向我的桌子,經(jīng)過我身邊時,突然手一伸,抽走了我攥在手中的紙——這是我今天給蕭靖江寫的信,自從上次君聞書主動讓我寫信后,我便覺得書庫不安全,每次都把寫的信帶回來,藏在我的衣柜里。
我怒目瞪著他,他卻大大咧咧地坐下,就著燈展開信,“這寫的什么呀?好難看的字呀……今與二娘赴市購盆栽,余甚喜其蓬勃之色,奈何余自養(yǎng)尚不能,而況花乎?汝常伏案,如不違堂上,亦可養(yǎng)一二,時時視之,當(dāng)養(yǎng)神悅目……嘻嘻,還挺像的嘛,頗有些小媳婦兒的味道。你的心上人叫什么?我看看——蕭公子!原來他姓蕭啊,叫什么呢?”
我不答理他。他又嘻嘻地笑了,“不要緊,本少爺記得是在湖州。哪天我想知道了,隨便寫封信給湖州的老官,保準(zhǔn)連他祖宗八代都查得清楚。”我盯著他,這個楊騁風(fēng),他要做什么?他看了看我,又嘻嘻一笑,手捏著信的一角,往燈上湊。我剛要喊,卻又閉了嘴,看他那得意的樣子,只怕我露出著急的樣子,他會更得意了吧!
他的手果然停在那里,信紙在燭火中微微動著?!昂鞍?,叫啊,你怎么不說話?我真燒了。”
我一扭頭,哼,一封信,我不要了,偏不要你得逞!
“真掃興,你總是與別人不同,騙不了你,你的心眼兒怎么轉(zhuǎn)得那么快!”我仍不答話,心說:對付你足夠了!
楊騁風(fēng)見我不理他,也沒了興趣,把信丟在桌上,嘴上卻不甘拜下風(fēng),“算了,你這種丫頭,寫個字不容易。少爺我仁慈,還你吧。喂,你站在那里干什么?過來?。 ?/p>
我正色道:“不知何事勞楊少爺來此寒舍?”
“嚇,多日不見,你倒學(xué)得挺酸。噓,好冷,這鬼屋子連炭火都沒有。你倒是把門關(guān)上,風(fēng)都進(jìn)來了!”
“楊少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本已不妥,何況這月黑風(fēng)高夜。此處確實不適合招待您,我家少爺可能尚未歇息,不如請移坐正房,亦盡君家主人之道?!笔袒闭f,二小姐和楊騁風(fēng)已經(jīng)訂婚了,婚期就在春天,若讓人發(fā)現(xiàn)他在我房里,我可就說不清了——上次我沒做什么都挨了打,這次弄一個小姐未過門的姑爺在我房里,真要讓人知道……我不寒而栗,我和他沒什么交情,沒有必要冒這險。
“君聞書那里有什么好去的,那個小老頭兒,既不會說風(fēng)趣話,也不懂什么顏色掌故,人家都戴著玉佩,他卻戴一只小烏龜,真是土包子!”
我不答,對付此類人,沉默是最好的辦法。況且,他說的倒也是事實。他搖晃著腿,一副高興的樣子,我盤算著他的來意。
“說話啊,我看你今天在集市上和那老婆子傻小子說得開心得緊,眉開眼笑的……”我說呢,原來他今天在集市上見過我,他不在京城么,怎么到了揚州?
我不理睬,只聽他繼續(xù)往下說:“你我一年多沒見了吧,看你上次那樣子,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哈哈……”他極得意地大笑起來,“這君聞書也真是,把你藏在這個地方了,孤零零的,讓人猛地一看,還以為這是無人住的小屋子?!彼汁h(huán)顧屋子。
聽他的意思,這君府都逛遍了?好狂妄!
“喂,說話!”
“楊少爺,您要奴婢說什么?”他是未來的二姑少爺,我也不敢太怠慢他。
“說話!”他在“話”字上重重頓了下,我無奈。
“楊少爺,聽說您和我家二小姐已經(jīng)訂了婚,君府亦算您的親家了,我一個做丫鬟的,委實不敢讓您在這簡陋的地方坐著,如果您不愿意打擾我家少爺,我叫幾個小廝帶路,請您去臨松軒見老爺和夫人吧?!?/p>
“趕我走?呵呵……”他笑起來,“你不說我倒忘了,我要娶君家二小姐了呢!這樣說來,以后我不也是你的主子了?”
我一口氣噎住,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怎么成這樣了?極其能胡攪蠻纏,我便又不答話。
“喂,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