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看看他認真的,焦灼的,帶著無限期待的表情,突然想起來,好像前一句……
“呃,那個啊……”我的筷子沒拿穩(wěn),掉在面條湯盆里面了??墒乾F在沒工夫去撈筷子。目前,有比撈筷子更重要更迫切更需要解決的事情。
玉荇的沉穩(wěn)和風度蕩然無存,那樣子看起來像個極度渴望禮物的孩子,“再說一次!就一次。”
“唔,我……”我撲棱撲棱地眨著眼,喉嚨口好像還塞著一堆未來及咽下的面條兒和醬汁兒,剛才說得很順溜的那句話,不知道怎么著就變得特別困難了,“我……你。”
“你,你大聲一點兒?!?/p>
我不滿地嘟囔,“你說一次就行的,我都已經說了?!?/p>
“翠兒,我沒有聽準,你再說一次?!?/p>
我抬起頭瞅他一眼,又垂下眼皮,盯著在湯盆里浮著的筷子,“我,我……我不說!你,你都沒對我說,我為什么要對你說啊!而且還讓我說了一次又一次,你也別太過分了!”
玉荇眨了一下眼,露出有些苦澀的笑意,“你……真是笨啊,我早就說過,是你自己……”
“咦?”我的耳朵豎了起來,“你幾時說過?我怎么不知道?”
他改握住我的手,溫柔地說:“在我母后去世的那間小院子里,我就和你說過,請你留在我身邊?!?/p>
蝦米?那時候?那時候說的那個……那……
那算什么表白?根本算不上??!玉荇這明明就是耍賴!
他的眼睛濕潤黑亮,像是罩著一層江南的水煙云霧。他沒再說話,只是伸過手來,輕輕地在我的腮上抹了一下,“你先吃東西,吃飽了我們再慢慢說?!?/p>
他的手指上有點兒醬汁兒的顏色,從我的臉上抹下來的。
我知道我的吃相不好看,不過吃成這樣也太夸張了一點兒。
我也沉默下來,兩個人圍著小桌撈面條吃。
玉荇他真的說過嗎?
可是那個時候我和他一點兒也不熟啊,再說他那句話里也沒聽出來什么愛情的意味啊。
奇怪,美味筋道的炸醬面現在吃起來味同嚼蠟,和上一碗似乎完全是兩樣東西。
真是奇怪啊,面是一樣的,醬也是一樣。難道我的舌頭換了一條?
我一邊扒面一邊斜眼去瞥玉荇,他的吃相很斯文,一點兒醬汁也沒有濺上,但是看起來吃得也不香。
屋里安靜得有點兒不大自然。
后來過了很久再回想這天的事,總覺得有些感慨,我蕩氣回腸的愛情,竟然就開始在這個吃炸醬面的普通的晚上,兩個人食不甘味地吃完面,太監(jiān)們收拾了飯桌去,沏了茶上來。
玉荇坐在我的對面,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態(tài)度從容端雅,好像我們接下來不是要討論一些重要的人生大事一樣。
我將右手伸到左手的手背上,用力地一擰。
“哎——”
玉荇吃了一驚,茶碗蓋一下子脫了手,落在炕桌上發(fā)出很響亮的聲音。
原來他的手也不穩(wěn)啊。我的心理一下子就平衡了。
剛才那一下擰得自己很疼,說明不是做夢。
“那個,”我抬抬下巴示意他,“你先說?!?/p>
他有些茫然,肩膀動了一下,“說……什么?”
我敲敲桌面,“從頭說啊,你是不是喜歡我?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對我們之間有什么打算?對將來有什么計劃,一五一十,全都說清楚?!?/p>
自我感覺這架勢像在審犯人。
玉荇放下茶杯,伸手過來,握住了我放在桌面的手。
可能是剛握過熱茶的原因,他的手心熱得燙人。
我往后縮了一下,他握得更緊。其實我要真想掙脫當然是可以掙脫的,但是……他的手很熱,我覺得暖暖的也很舒服,清清嗓子,我將頭扭到一邊去說:“那個,你說吧?!?/p>
他的聲音低啞柔和,說的卻不是我問他的內容。
“我小的時候身體很不好,和皇兄不一樣。他在外面玩的時候,我只能一直待在屋子里,躺在床上養(yǎng)病,我一直很羨慕皇兄,可以自由自在想玩就玩,也不必每天喝一碗碗的苦藥?!?/p>
好奇怪,他說這些,和我問他的事情有關系嗎?
不過我沒有打斷,靜靜地坐著聽他說。
“那時候母后的身體還好,她喂我吃藥,安慰我說,每個人的際遇不同,緣法不同。皇兄得到的未必就多,而我得到的未必就少。將來我也會遇到不會輸與皇兄的際遇,也許是事,也許是人。
“后來母后生了病,治了一年多,還是過世了。我一直記得她和我說的,我總會遇到我的際遇,得到幸??鞓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