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氣自己的無能,氣自己的懦弱逃避?!蓖踝忧閼K然一笑,“這些日子一直躲著你,是因為我不敢面對你,你比我清醒,費盡心思為我籌謀,我卻躲著不肯出來,反而遷怒于你?!?/p>
齊王任命欽差,即日奔赴江北,督促賑災(zāi)平亂一事。
湘南王親率大臣為其送行,李寫意隱在浩浩蕩蕩的隨行隊伍中,梅、蘭、菊、竹四人也扮成了尋常的丫鬟模樣,不緊不慢地跟在李寫意身后。
前方,一身袍服的王子情容光耀人,與前來道別的官員們拱手淺談,他的笑始終溫和有禮,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真是個溫良如玉的謙謙君子。
朝陽也來了,站在王子情面前,春目含波,顯然是舍不得未婚夫遠(yuǎn)去。
李寫意淡淡地挪開視線,突然發(fā)現(xiàn)站在送行隊伍邊的蘇亞正牢牢地望著他。楚云笙則站在蘇亞的身后,神色極不自然地望著旁處。
她向蘇亞輕輕一笑,蘇亞卻愣了愣,然后躲開前面的喧嘩,大步向她走來。
跟在李寫意身后的四女不約而同地踏前一步,似乎不經(jīng)意的動作,卻占據(jù)了李寫意周圍任何可以造成攻擊的方位。
蘇亞顯然也有所覺察,停在離李寫意幾步遠(yuǎn)的地方,不再靠近,“李姑娘。”
“蘇公子?!崩顚懸夂c頭,“有話相詢?”
蘇亞皺著臉,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問我,我是誰?來楚國到底想干什么?”李寫意微笑,清冷銳利的目光洞悉地望著他,“你想問我,會不會做對你父親不利的事情?”
“不是,”蘇亞咬著唇,惱怒地說,“我只想告訴你,我已經(jīng)報名參軍,絕對不依附父親的力量,我要憑自己的實力闖出一番事業(yè)來,正大光明地成為蘇家值得驕傲的一員。父親若從前做錯了什么,他會承擔(dān),我信他?!?/p>
李寫意愣了愣,淡漠的目光終于有了些許柔意,“你能這樣想當(dāng)然最好,世間因果,各人心知,只是軍中非常凄苦,還請?zhí)K公子務(wù)必珍重。”
說完,她又笑著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身走向隊伍。
“楚云笙也去,李姑娘沒有話要對云笙說嗎?”蘇亞在她身后喊道。
李寫意頓住腳步,然后緩緩回頭,清輝漾開的笑容,竟讓蘇亞有一瞬的炫目,“云笙是個極好的人,只可惜我非云笙的良人,若他不棄,這一世,寫意都會是他的摯友?!闭f完,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楚云笙,終于離開。
蘇亞轉(zhuǎn)向身后的楚云笙,卻見楚云笙癡癡地望著李寫意的背影,良久才別過頭去。
隊伍出發(fā)時,京城北面的丘山突然傳來了一陣恢弘肅穆的撞鐘聲??諘绲慕家吧?,鐘聲繚繞不散,直達(dá)天際。
“是法覺寺在做法祈福?!币粋€知情的官員贊嘆說,“吳王殿下又在為大楚的繁榮昌盛向上蒼祈愿了?!?/p>
在現(xiàn)場或諂媚或真心的附和聲中,李寫意斂眸遙望,傾聽著漫山遍野的祈福音,然后啟唇小聲呢喃道:“法覺寺。”
一間彌漫著淡淡蘭花味的書房,一個男子倚窗而立,頎長的身姿裹在一襲淡青色的長衫里,白玉腰帶勾出挺直瘦削的腰身,修長白皙的手握著一柄碧綠通透的長簫,氣息微動,余音裊裊。
“公子,朝廷派去江北的人已經(jīng)確定,是齊王殿下王子情?!币粋€賬房模樣的老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畢恭畢敬地斂首道。
男子放下唇邊的簫,優(yōu)美的嘴唇微抿,潤澤欲滴,而執(zhí)簫的手垂向身體一側(cè),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竟說不出地優(yōu)雅閑逸,清風(fēng)一般,美而無形。
“該去江北看看了?!?/p>
風(fēng)鈴陣陣,和著他清雅悅耳的聲音,異常動人。
從京都到江北,即使馬不停蹄,也需要整整半月的路程。
八月初的太陽,仍然能將人曬落一層皮,算上侍衛(wèi)和隨行的人員,將近五十人行在驛道上,人與人擁擠著,更覺炎熱。
一路上,王子情自是不肯落轎,而執(zhí)意騎馬當(dāng)先,既然欽差大人不坐轎,其他人更是不敢。李寫意本不愿意引人注目,只是身體所限,不能久曬陽光,也就成了整個隊伍中唯一的特殊。
終于到了一個驛站,等候良久的驛臣連忙趕前一步,將王子情從駿馬上扶了下來。
這里離江北路途尚遠(yuǎn),雖然經(jīng)過田野的時候,還能看到莊稼無精打采地耷拉在路旁,但是還遠(yuǎn)稱不上旱災(zāi),也沒有見到流亡的百姓,王子情心中稍安,凝重的表情也稍稍緩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