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竹園,自然就有許多竹子,蒼翠挺拔的竹子,郁郁蔥蔥,將院子與凡塵隔開,也讓院里的人出落得纖塵不染。
走進竹林,滿園清涼馨香之氣將烈日的燥熱掩得密密實實,眾人心中皆為之一爽。
“先不急著看花,子忻?!崩顚懸庑χ殚_被他拽緊的手,柔聲說,“寫意姐姐先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p>
王子忻停下腳步,抬頭空空洞洞地朝李寫意的旁邊望去,面目祥和,清淡無爭。
小魚心中一緊,忙扯了扯風隨溪,催促道:“風谷主,快看看子忻殿下的眼睛,還能治么?”
風隨溪早在初見時就已開始觀察王子忻了,此時也不與小魚多說,一步踏上前,彎腰專注地望著王子忻的眼睛。
王子忻雖然看不見,卻能察覺有人靠過來,他下意識地退后一步,李寫意心疼地張開手臂,挽住他的肩膀,低聲寬慰道:“別擔心,他是一位出色的名醫(yī),也許可以治好你的眼睛?!?/p>
王子忻點點頭,突然伸出手,緩緩地探向風隨溪,風隨溪愣了愣,并不躲開,任那只纖細修長的手,一寸一寸地描繪著自己的臉龐。
溫潤的觸覺,便如眼前這個溫潤的少年一般,讓人沒來由地心疼。
手指,停在了風隨溪微蹙的眉間。
王子忻的神色突然黯了幾分,頹然地垂下手,淡淡地問:“大夫,很為難吧?”
風隨溪不語,迎著李寫意探尋的目光,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樣細微的動作本連小魚他們都未曾注意到,只是王子忻經(jīng)歷了太多同樣的事情,他知道沉默代表什么。
“其實……能不能看見,并沒有什么區(qū)別?!蓖踝有幂p聲說,“我并不覺得難過,寫意姐姐也無需遺憾?!?/p>
因為從來沒有看見過,所以不會奢求,既然不曾奢望,也就不會失望,不會難過了。
可是這個理由,反而讓李寫意更覺揪心。
“也不盡然。”風隨溪突然直起身,開口道,“請子忻殿下進屋,我想和子忻殿下單獨談一下?!?/p>
說完,也不去管旁人,拉起王子忻的手往竹林中央一間雅致的竹屋走去。
王子忻被他拉得踉踉蹌蹌,神情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柔順。
李寫意停在原處,見他們轉(zhuǎn)入房里,靜靜地等了半晌,風聲簌簌,里面沒有任何聲息。
回頭吩咐小魚守在外面,她索性在竹林里閑走,陽光從細碎的縫隙里瀉了進來,地面星星點點,耀眼如銀河燦爛,她在林中的身影,也隨著樹影婆娑,時明時暗。
竹林愈靜,連最為縹緲的時間,也不由自主地在這里沉淀,李寫意突覺一股倦意襲來,在如此祥和安寧的竹林里,外面的紛擾似乎遙不可及。她停下腳步,隨意地靠在林間一張寬大的竹椅上,隨手拈起一片竹葉慢慢地把玩。
李錚則站在不遠的陰影處,恐近了擾她清凈,又恐遠了無法顧及她的安危,便這樣不近不遠地望著,不離不棄地守著。
直到聽到她的呼吸漸勻,他才意識到,少莊主……睡著了。
李錚心中泛起一片柔軟,下意識退后幾步,他知道李寫意這些年一直淺眠少睡,這樣不設(shè)防的沉眠,真的太少,太少了。
竹園外,往事無情流逝,朝局波譎云詭,人與人之間,背叛著,糾纏著,算計著,可是至少,這里還有一片寧靜的天地,能讓她安眠。
王子情來的時候,竹園的門是開的,老管家忘記合門了。
他徑直走了進來,今日的變故讓他頭疼萬分,父皇采取不管不問的態(tài)度,任他怎么求見,就只有一句冰冷冷的話:皇上國事繁忙,無暇接見齊王殿下。
湘南王也裝糊涂賣傻,自散會后就一直躲在宮里,根本就見不到人影。
王子情苦笑一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逼婚嗎?
從開滿杜鵑花的院子里穿過去,走過大廳,他也來到了竹林的邊上。
一路上沒有遇到什么人,因為應王子忻的要求,竹園只留了位老管家,可惜老管家太老了,這個時候大概午睡了吧,王子情搖搖頭,應該再找一個人好好照顧子忻才是。
王子情一邊想著,一邊信步走進林里,樹影婆娑,青竹的馨香讓他煩悶的思緒略略安寧了幾分。
他順手扶住一旁的竹子,正打算喊一聲子忻,想了想,又不忍打破這片難得的寧靜。想著子忻現(xiàn)在可能的情況,王子情突來興致,不如給他一個驚喜。
極目望去,滿目的蒼翠中,果見一個人影慵懶地躺在竹椅上,只是竹林叢叢,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