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只覺得腦海嗡地一白,瞬間僵立當(dāng)場,如墜寒潭,孤獨空白潮來,茫然不知所措。
原來,他是要娶公主為妻的。她早該想到,他如此卓爾,怎會孑然?也只有那樣的天之驕女才是配得上他的人。
而她不是。
心不自禁一酸,痛如割裂,這才恍然,為何眉間心上全是那溫柔笑顏如玉英姿?她終于懂了,她不愿,不愿他娶別的女子,她甚至不愿做他的妹妹。
可是,她怎能如此?她明明不該。
不可貪,貪為妄;不可妒,妒為魔。她應(yīng)該息心絕念。
她告誡自己,一遍又一遍,苦澀卻還是從眼里流到心里。
那之后,白弈隱隱感到有些奇怪。
阿鸞在躲著他,他清晰地察覺到了。
若是以往,她會像一只歡快的小鳥一般,只要得空便飛撲至他面前。她又像只小鹿,時而靜好,時而雀躍。
但如今他常常一整日也見不著她,即便他主動去后苑尋她,也是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那陌生而疏離的模樣,常讓他沒來由地大為不爽。
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透著絲絲詭秘,白弈在瞬間警覺起來。
他去問葉一舟,“先生對她說了什么?”
葉一舟從容一笑,“說了公子的婚事。”
白弈瞬間一震,旋即,眸色陡寒,忽然有怒氣升騰?!跋壬@是什么意思?”他強自隱忍,冷冷問道。
葉一舟卻反問:“公子又是什么意思?莫非公子不娶公主么?”
白弈眸中光華一凜。
葉一舟看在眼里,又一笑,逼問:“既然要娶公主,不該讓小娘子知道么?”
啞口無言。事實如此,總是得讓她知道的。白弈不由得神色黯然,剎那間眸光虛晃,喃喃道:“那也不必急于現(xiàn)在……”
葉一舟道:“那依公子之見,該拖到何時?”
一個“拖”字,何其刺耳。
白弈不禁皺眉,卻說不出話來。
葉一舟卻道:“有得必有失,有舍才能得,古來如是。魚與熊掌豈可得兼?總要先舍而后得的。這樣淺顯的道理,莫非公子不明白?”
白弈黯然失神片刻,靜道:“先生何必多慮。我自有安排。”
葉一舟輕笑,“既然如此,只當(dāng)葉某多此一舉。”
已是初夏時節(jié),白弈卻只覺陣陣寒氣逼人。
他擬了一封信給父親,讓父親奏請圣上賜封阿鸞一個身份,但落下最后一筆時,忽然有悔意從心底漲起,莫名地浮躁,心煩意亂。他懸著手,拿著那一紙信箋,反反復(fù)復(fù)地看,仿佛要將之看穿一般。
忽然聽見先生問:“公子可要想清楚,一旦表奏圣上,便再難回頭了?!?/p>
他思緒紛雜,恍惚嘆息,緩緩地道:“可我怕……”話到一半,他又咽了下去。他真是怕自己會悔。他其實知道,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他說不出口。
葉一舟卻笑道:“圣旨幾時管得了人心?公子莫不是糊涂了。反正,這一子尚未落實,究竟如何定奪,也只看公子你自己的心意。”
他聞之又是一震,盯著案前燭臺的火光發(fā)愣。先生愈是模棱兩可,要他自己定奪,他反而愈是心氣煩躁。他自哂地一嘆息,抓過那封信,送到燭臺上,燒了。微紅的火光映著他的臉,星眸俊朗,卻擰眉不舒,他想自己大概是還沒想清楚吧。既然如此,一動不如一靜,寧可姑且維持現(xiàn)狀,不打無把握之仗。
然而,冷不防葉先生一聲笑,卻激得他的眉心突突地跳。
葉一舟道:“小娘子乖巧聰慧,再過二三載必是佳人。公子日后也是需要一個賢內(nèi)助的,那蠻橫驕縱的公主可作籌碼,卻未必堪當(dāng)重責(zé)?!?/p>
“先生!”他驚異至極,忍不住呼出聲來。先生怎么忽然改了口風(fēng)?“先生快別玩笑了。”他皺眉道,心中愈發(fā)煩躁不明。
葉一舟卻愈笑愈濃,做無辜狀,“我哪里玩笑了?!?/p>
白弈張口欲辯,忽然,屋外有人喚一聲,“小娘子怎么一人在這里?”是方茹。
他一驚,猛跳起來,一把拽開房門,卻見那明麗少女立在門外,羞得滿臉紅霞。
一時兩兩相顧,忘我,皆驚。
他方才心浮氣躁,太過專注于一己而忘了外物,沒留意她竟然就在屋外。難怪葉先生忽然改口,不過是成心要騙那單純爛漫的小姑娘罷了。
他心中冰冷,驚怒之下,又是悔恨又是無奈,抬手想拉住她。她卻一扭身,落荒逃了。
耳畔傳來葉一舟的大笑聲。他看著她羞赧逃走,心底陣陣緊縮,卻邁不開步子。
“先生何必這么絕。她到底還只是個小姑娘?!彼蝗痰仃H目,長嘆。
葉一舟卻冷冷地道:“公子,若你不能讓她即便知道你只能娶公主也還對你死心塌地,要她又有何用?”
一瞬間,白弈只覺胸口一陣悶痛,猶如利劍穿心。他下意識地一握拳,骨節(jié)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