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鸞!阿鸞!先生是不能讓你出事的吧……
白弈靜默半晌,無奈,只能道:“獨(dú)這一件事,晚輩恐怕難以承命?!?/p>
張百沙眼一瞪,怒道:“莫非你嫌棄某家閨女不成?”
白弈道:“令愛自是巾幗豪杰,但晚輩……”頓了一下,沒來由地腦海中又閃過那抹倩影,他怔了一瞬,旋即平靜道,“但晚輩已心有所屬,不敢冒犯娘子?!?/p>
張百沙哼了一聲,“某家倒是聽說你跟皇帝老兒的閨女定了親的,但某家閨女不比那雞都拎不起的小丫頭強(qiáng)?莫要讓某家曉得你貪愛權(quán)勢攀龍附鳳。”
可惜,我心里想的人絕不是那天闕里的公主,白弈不動聲色地默然嘆息。
他忽然沉默,張百沙卻當(dāng)他默認(rèn)了,正大為不爽,冷不防,有個聲音笑道:“張老前輩快請別為難他了吧,他也是沒辦法的?!?/p>
白弈聞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淺灰長袍的男子踏風(fēng)似的翩然而至。這男子衣著樸素,卻綸巾玉面,自有儒雅大氣。白弈不由得一驚,此人好面熟,莫非是……他立時想起一個人來。年幼居于神都時,一班皇親貴胄一處念書玩耍,與他最交好的,就是前大司農(nóng)潞國公裴彥之子裴遠(yuǎn),字子恒。
裴遠(yuǎn)與他同年,略長數(shù)月,從小便是個世間罕有的奇才,天賦異稟,滿腹錦繡文章。十三歲便入得殿試,獻(xiàn)上一紙《岷江水患治理疏》,其“開鑿引水,內(nèi)外分洪”的治水策略震驚四座,一舉奪得榜首,乃是開國以來最年少的狀元郎。民間更盛傳為文曲星君下凡,三月能言,一歲已能詩。
他一向極贊裴遠(yuǎn)之才,視之如兄長。父親更是有心招攬,曾想以白氏宗女與裴遠(yuǎn)結(jié)為姻親。
然而,七年前一場宮闈冤亂,裴妃獲罪,殃及氏族,裴氏一門慘遭抄貶,株連者不計其數(shù),潞國公裴彥也于獄中服毒自盡。父親于陛下前力保裴遠(yuǎn),圣上惜才愛賢,不殺裴遠(yuǎn),將之流配滄州牢城營為苦役。
那時,父親本密令白氏家將,欲在半道上將裴遠(yuǎn)救下,卻不想,被江湖游俠捷足先登。裴氏忠賢名盛,可想而知。
一晃七年不見,莫非來的真是裴遠(yuǎn)裴子恒?
白弈心中驚疑,面上卻不動聲色,不到十拿九穩(wěn),不欲張揚(yáng)。但張百沙卻已笑起來,“賢侄怎么來了這里?”
那男子道:“家?guī)熞褂^天象,說我的舊友有難,讓我前來替他解圍,卻不曾想就到了老前輩莊上,還請前輩恕晚輩擅入之罪?!?/p>
這一番話出口,白弈已明了,當(dāng)下驚道:“莫非真是子恒么?”
那男子聞言看向白弈,微微一笑,“善博,多時不見了,世伯與伯母安好?”
白弈大喜,但礙著張百沙在,也不好多說什么。
裴遠(yuǎn)對他了然一笑,轉(zhuǎn)而對張百沙拱手道:“老前輩是自在英豪,但善博身在侯門官場,個中不易非常人所能揣測,還請前輩看在家?guī)煼萆?,給弟子一個薄面,莫再為難他了?!?/p>
“怪牛鼻子派了你來說情,某家還能不聽么?”張百沙哼一聲,轉(zhuǎn)臉卻又立刻咧嘴哈哈大笑,“某家又不是強(qiáng)嫁閨女的?!?/p>
裴遠(yuǎn)點(diǎn)頭贊道:“老前輩是真性情?!彼D了一頓,又問道,“那……鹽路之事——”
張百沙立眉道:“既已答應(yīng)你了,難道還能翻悔?忒瞧不起人了!”
白弈聞之,終于松了一口氣,忙道:“老英雄高義,白弈沒齒難忘?!?/p>
張百沙直擺手,讓他不要再提。
待辭了張百沙,到了莊子勢力范圍之外,白弈才長嘆一聲,向裴遠(yuǎn)謝道:“多虧你出手,否則我還不知怎么辦才好呢。”他仔細(xì)地打量了裴遠(yuǎn)好一會兒,兒時知交,兩人都不再是當(dāng)日少年,他又是感嘆又是微怒,責(zé)道:“你既平安無事,怎不早告知一聲,讓人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