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鸞靜默片刻,緩緩道:“盧君信我便是信,不信我,即便看了文牒,也能說是偽造,又有什么意思?信不信在君,是不是在我。若我是,祈佑黎民;若我不是,祈佑盧君?!?/p>
盧杞聞之一震,旋即大笑:她竟這樣威脅他!但她說得一點也不錯,若她真不是白氏娘子,他便喪失了可以挾持威脅的籌碼,她是冒牌貨,他反而更危險。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小姑娘著實不簡單,的確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兒。盧杞笑道:“小娘子很會說話,但小娘子認為盧某會簽么?”說話時,左手五指微縮,已扣住腕上纏著的箭筒,五根漆黑暗箭直指著墨鸞胸口。
靜姝眼尖瞧見,當下喝道:“盧杞,你可想清楚了,你以為侯府上能讓人動小娘子一根頭發(fā)么?”
盧杞笑道:“盧某來前早已料定必有埋伏,但你們憑什么以為盧某不敢玉石俱焚?盧氏商社上下早已得令,只要過了今日盧某還未回去,便會立刻切斷皖州全境供給。盧某倒不覺得虧本,端看貴府作何打算?!?/p>
花影微亂,林間小閣瞬間已是一片肅殺之氣。
墨鸞靜靜地看著盧杞,手心后背全是冷汗。雖說她知道葉先生一定會帶領(lǐng)人馬埋伏在苑外,但她依然是心中沒底,難免心怯。
臨行前,葉先生旁的什么也沒多和她說,只給了她這樣一紙文書,囑她想辦法讓盧杞簽了便是。她想盡辦法引盧杞來簽,卻并不知自己所做的是對還是錯,心中早已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卻又不得不強作鎮(zhèn)定,唯恐怯意泄露,令盧杞生疑。
直至此時此刻,她看見了盧杞手中的冰冷暗箭。
她是真的害怕,她不是英雄,只是個普通小女子,怎么不怕?她感覺到自己在戰(zhàn)抖,只覺得已到極限,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全心酸軟,禁不住想起白弈。若是哥哥在……若是他能來救她……她眼眶一脹,險些落下淚來。但她急忙咬牙強忍了回去。怕又如何?心底有個聲音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就算害怕,你也必須撐過去!除此以外,無路可走!
一騎千里,蹄踏塵風。白弈勒馬翻身。眼前便是把持著十三州鹽路的西川青鹽幫總堂所在,豐年莊。
他早瞧見了鹽幫探子,也知道鹽幫必已有所準備,但他還是直截了當?shù)孛髦チ恕?/p>
只為他此番是來商談條件,萬事只能以誠為先。和江湖好漢打交道,只有讓他們覺得心誠意正,才有說話余地。故此,他親自縱良駒狂奔了一日一夜,趕來此地,定要與那青鹽幫幫主張百沙面談。
西川青鹽幫把持鹽路多年,既是各大小鹽商背后的佛,也是他們道上的鬼。盧商所仰仗的也不過是有鹽幫撐臺。
只有打通此關(guān)節(jié),才能斬斷盧商的后援,進而將之除根。江湖草莽慣以武犯禁,又勢力雄厚,不好應(yīng)付,白弈原本并不想多與之打交道,故而也遲遲不愿與盧商明著動刀子,但今時不比往昔,實屬不得已而為之。
白弈將馬在樹上拴了,一步踏上門前,朗聲叫道:“晚輩白弈拜莊,求見張老幫主。”
話音未落,他的眼前忽然一閃,三道銀光若刀,挾寒氣疾馳而來。白弈心下一緊,一抹手掌,便已多出一柄長劍,側(cè)身執(zhí)劍一旋,只聽噌噌噌三聲,那撲面暗器已被他隔開,散落一地,竟只是三把白若細雪的精鹽!
“好俊的功夫!”白弈輕笑贊嘆。
莊中卻有個女子哼了一聲,“算你運氣好躲過,放下兵刃,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