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儀眼尖,已瞧見了,她一下蹦起來,指著那飛翎道:“快看那只鴿子!”她回頭拉住白弈,“真美!我還沒見過能飛這么高的鴿子呢,你幫我抓下來!”
白弈道:“正是因為它飛得高才不該把它抓下來。貴主,若是抓下來關(guān)進籠子里,它便不能飛了?!?/p>
婉儀聞言默然,仍仰面望著那雪白的鴿子,眼中滿是不舍。
白弈見狀,哄道:“貴主不是想出去玩么,明日——”他本想說明日帶她出宮去玩,但尚未說完,卻被人打斷。
“不過一只鴿子,公主想要,抓下來便是了?!?/p>
白弈聞聲看去,見一老婦人被數(shù)人前呼后擁著緩步走來,心中一震,忙躬身退在一旁,施禮拜一聲,“皇太后殿下安泰。”
太后看白弈一眼,冷聲道:“貴主有令,要這只鴿子,還不去捉?”
瞬間,白弈心底陡有寒氣騰起。他向來知道太后對白氏心存芥蒂,處處提防,自然也就看不慣他這個準(zhǔn)孫女婿。
這門皇親,是公主親開金口向圣上求的,諸王公要臣皆看在眼里。若不答應(yīng),要么便同白氏挑明了翻臉,要么,落人話柄,說天家不敢將公主嫁入白氏。
太后忌憚著父親手中的兵政實權(quán),又不甘為人恥笑,即便不情不愿,也不得不準(zhǔn)允公主嫁給他。
太后卻這樣對他說話,好似喝令奴仆。如此口氣,分明是在提醒他,或是刺探他,要看他白弈眼中還有沒有君臣的本分。
刻意羞辱又怎樣?不過仗著太后身份居高臨下,誰又知道你還能在這位子上坐多久?白弈暗自冷笑,明面上不卑不亢應(yīng)道:“貴主善良仁厚,怎么會真要捉那只鴿子。”
一句話,將鋒芒指向了婉儀。
太后眉梢微挑,卻也不好翻臉,但面色顯然愈加不善,一言不發(fā),當(dāng)場僵持著。
就在這節(jié)骨眼兒上,婉儀忽然道:“皇祖母,我不要那只鴿子啦,我和白郎鬧著玩呢?!?/p>
“婉儀!”太后眸色一凜。
婉儀卻甜甜一笑,“皇祖母,昨兒晚上天上的廣寒仙子給孫女兒托夢來了,說孫女兒的小兔其實是廣寒宮里的玉兔臨凡,能招徠無疆福壽。孫女兒就想啊,應(yīng)該把它獻給皇祖母才對,這才抱它出來,正準(zhǔn)備找皇祖母去呢??汕苫首婺竵砹耍蹅儙⊥萌裉柊?。”說著她便從白弈的懷里抱過那只小兔,轉(zhuǎn)身蹭到太后身旁,連拖帶拽地,撒著嬌把太后拉走了。
她其實知道,白弈一向順著她,為何獨獨不給她捉這只鴿子?她又不傻,怎會看不出他自有緣由。但她不想去問,反正總有一日他會告訴她的,她這樣堅信著。她偷偷地回頭看了白弈一眼,在心里笑道,就偏讓他欠自己這個人情,日后變本加厲地討回好了。
白弈靜靜地看著婉儀將太后拉走,唇角微揚起來。先生說得果然不錯,這個小公主是他的吉星,他如今確信,今后她能給他的,一定遠比一個駙馬之名要多得多。
他反回去拜謁皇后與德妃,又同漢王辭別,一路出宮,直接回了白府,這才招呼那只飛翎。
鴿子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見他伸手召喚,才輕巧地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從飛翎的腳上取下一個小小的竹筒,拆開看,一驚。
信是方茹寫來的,沒有抬頭,沒有落款,字面上用的也是白氏暗語,寥寥數(shù)語,他便明白了。他心驚的并非是鹽商作亂,而是葉先生竟然自作主張,一下便將阿鸞捅了出去。他也不擔(dān)心阿鸞安危,先生必會護阿鸞周全。他只是覺得分外不痛快,好似正站在岔路口時,忽然被人從身后猛推一把。更令他百般不爽的是,這一把卻還是他自幼敬服親信之人推的。就算自詡是為他好,那又如何?
葉先生的書信還未到,姆姆的書信卻來了??戳四纺返男?,先生信的內(nèi)容估摸著也差不多了。白弈的眸光漸漸沉下,且等著看葉先生的來信中究竟提不提這一件事,若是提了也就罷了,但若是不提……他的唇角忽然掛上一抹冷意,轉(zhuǎn)身招來兩名家將。提不提都要從長計議,如今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打通鹽路,斬斷盧商后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