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日,他要站上去,俯瞰蒼生。
神都繁華,浩浩天宇,流云霞光映耀著京大內(nèi)的雄渾異彩。金碧輝煌間,是天下人頂禮敬畏的九重宮闕。
京大內(nèi)寧和殿上,皇后王氏與德妃謝氏正把盞對坐,一旁伴著的,卻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公主,穿一身石榴紅緞衫,裹著繡棉小襖,眉心一點朱砂,皓齒明眸,嬌俏性靈。只見她一手拿著繃子,另一手捏著根繡花針,忽然重重地將繡針往布上一扎,扔了繃子站起身來,嘆一口氣,撅嘴道:“母后!這天冷得我手也僵了!我不繡了!”
王皇后回頭看看女兒,又看看女兒扔在地上的繡繃,“瞧瞧你這繡的是兩只什么呀?”
公主嘟嘴道:“鴛鴦!”
“還鴛鴦呢,連鴨子也不像了。”王皇后笑道,“是你自己說要繡活兒送人,母后這才特意請了你謝姨妃來點撥你。怎么?才這一會兒就耐不住性子了?”
公主自己瞥了一眼地上的“鴨子”,愁了片刻,終還是唉聲嘆氣地拾了回來。卻是托著腮,半晌不動手,滿臉懊惱。
那謝德妃見狀,掩面笑道:“貴主莫心急,還是慢慢來吧,熟練了就好了?!?/p>
王皇后搖頭嘆道:“這孩子就是靜不下來的,我都快給她愁死了。”
謝德妃卻笑道:“瞧殿下說的。公主聰敏慧捷,頑皮也是靈氣,比起我們九郎可是強多了,我想要這么個閨女兒,還沒有呢?!?/p>
王皇后聞之一笑,扭頭卻見女兒正氣鼓鼓地瞪著自己,不由得大嘆:“她哪里能和漢王比。你看看她,還瞪著我呢,好像我這個做阿娘的欺負了她一樣?!?/p>
她話音未落,婉儀公主已跳了起來,“母后就是欺負我了!”她一把拉住王皇后袖擺,撒嬌道,“母后,你就讓謝姨妃替我繡嘛!謝姨妃的繡活又快又好,針工司最巧的繡娘官也不能比呢!”
王皇后眼角淌著寵溺笑意,嘴上卻故意嗔道:“讓謝姨妃替你繡了,那這一對小鴛鴦,算是你送的,還是你謝姨送的?”
謝德妃聞言,“哎喲”一聲,急笑道:“皇后殿下快別逗趣兒我了。那可是我的親外甥,等公主過了門,還得管我叫一聲阿姨母呢?!?/p>
婉儀見狀,忙又拽住謝德妃衣袖,嬌道:“謝姨妃——謝姨母——”
她喊得又糯又甜,嬌羞里好似浸了蜜,謝德妃聽著既歡喜又好笑,掩面樂個不停。王皇后也笑了,輕拍女兒一巴掌,嗔道:“這孩子!也不害臊,就胡亂喊上了!”
婉儀卻撅著嘴,哼了一聲,故意不理母親的茬。
正此時,忽地,殿外卻有侍人奏報道:“稟皇后殿下、德妃主,漢王殿下與白使君已在殿外候著了?!?/p>
婉儀揚眉驚問:“哪個白使君呀?可是皖州來的白弈么?”
“婉儀!”王皇后又氣又笑,忙斥她一聲,“怎么說話呢!”
那侍人倒像早已習(xí)慣了公主這般“胡說”,從容應(yīng)道:“稟貴主,正是白大司馬的公子?!?/p>
不待那侍人說完,婉儀已蹦起來朝門外奔去。
“婉儀!回來!姑娘家的,瞧你像個什么樣子!”王皇后急喚。
婉儀卻回頭一挑眉道:“姑娘家怎么了?他是我的郎君,我就要去見!我好容易一年才見他一次面呢!”后一句話出口,人早已沒了影兒。
轉(zhuǎn)瞬已被女兒丟在身后的王皇后萬般無奈,長嘆一聲:婉儀這孩子,想嫁人可是想瘋了么……
外殿前臺階上,白弈負手而立,風(fēng)動,略卷起衣擺,涼氣微盛。
遠處,含章、兩儀、甘露三殿清晰可見。再遠些,在外朝,太極大殿的鬼斧飛檐破云端而起,風(fēng)鈴聲聲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