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是這個(gè)樣子。

他需要的不是一塊美麗的璞玉，而是一柄鋒利的玉劍。她要有殺鋒，而后他才能用她去殺人?；蛟S，如今他該做的，是先將她柔軟的純善敲成碎片。

冷硬棋子擠壓出刺耳哀鳴，硌得掌心生疼，他猛地松手，看它們顆顆墜在棋盤上，聽一片尖銳的撞擊聲撕裂寂靜沉夜，有種剖心剜骨的痛。

忽地，門外一陣輕微響動(dòng)。

白弈聞聲，心頭微震。他自幼修習(xí)武藝，聽力極佳，莫說聽出門外有人，便是這腳步聲他也能立刻辨別出是誰來。

剎那，一抹冰冷的狠毒從那雙濃黑深潭般的眼中一閃而逝。

沒錯(cuò)，他需要一柄鋒利的玉劍。

只有讓她遭遇背叛，她才會(huì)不再天真；只有迫使她與敵人廝殺，她才能礪出強(qiáng)悍。

這一切都只能讓她身邊之人去做，只有曾為她所信任之人這樣待她，才會(huì)讓她感覺到疼痛，但絕不能是他。

他微笑起來，立刻撩起門簾。

門外的女子似乎正踟躕，不知該進(jìn)還是該退，卻顯然未料到他會(huì)突然出來。她猛地嚇了一跳，驚退兩步，卻將懷中食盒抱得愈緊。

是水湄，跟了他六年的侍女，如今同靜姝一起跟著墨鸞伺候。

白弈心下冷靜了然，面上卻透出一絲驚訝來，問道：“水湄，怎么還沒歇息？”

水湄正吃驚，眼中瞬間慌亂四起，好一會(huì)兒才平靜下來，略低了低頭。她抱著食盒，輕聲道：“我……我給公子做了消夜來……”

“還是你心細(xì)周全?！卑邹囊恍?，“我正有些餓了，進(jìn)來吧。”說著，他將水湄讓進(jìn)屋來，順手便掩緊了門。

水湄將食盒擱在桌上，取出一碗甜羹來，雙手遞給白弈，“今日剛釀好的酒釀呢，配了百合和桂花丸子，公子快趁熱吃了吧?！?/p>

白弈只吃了一口，心底便有冷冷的笑意浮上。這羹里有酒，絕不只是酒釀這樣簡(jiǎn)單。夜半無人時(shí)獨(dú)自來送這樣的消夜，是該說這女子有膽魄，還是說她魯莽妄為？他笑著，盯住水湄的雙眼，問：“水湄，你今年多大了？”

水湄怔了一瞬，低頭輕聲應(yīng)道：“十八了?！?/p>

“想回家去么？可有定過人家？”白弈又問。

水湄立時(shí)一驚，但很快眉眼中便全是哀意，“公子……”她咬唇道，“婢子已沒有家人了，婢子早已將侯府當(dāng)做了家，府上的人便是婢子的家人……”

白弈點(diǎn)頭，頓了半刻，冷不防開口問道：“你看，劉祁勛怎樣？”

他此言一出，水湄再也忍不住，驚呼出聲：“公子，婢子……婢子不敢高攀劉中郎……”她蹙著眉，眼角唇邊全是委屈。

白弈淺笑，“是不敢，還是不愿？”

“公子！我……我……”水湄被他問得再說不出話，只是喃喃的，似還想爭(zhēng)辯。

沒料到，她被猛地拉了一把。

她驚住，天暈地旋，眼前那張俊顏卻陡然近在咫尺。

“逗你罷了。做什么嚇成這樣？”她聽見白弈在她耳畔似笑非笑的謔語。溫?zé)岬臍庀湓谒念i項(xiàng)面龐間，激得她渾身一戰(zhàn)栗，卻是從指尖開始一寸寸酥了?！肮印眹聡撘宦晢荆瑤捉胍?。

“美酒佳人，只我一人喝就無趣了?！卑邹男χ似鹉峭刖聘嬃艘豢?。

水湄正朦朧怔忡間，冷不防溫?zé)崛峄秩氪烬X，甜膩酒液渡來，她腦子里嗡的似有白霧上蒸，一口氣沒跟上，嗆得猛地咳嗽，卻在剎那間癱軟得渾身無力。公子……竟這樣喂她喝酒……神魂顛倒時(shí)，她聽見耳畔低語，“乖人兒，你跟了我這么多年，你的心意，我又怎會(huì)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