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享在一旁看見了,笑嘻嘻地上前,問那男子道:“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男子目光一抬,依然淡淡地道:“在下秦須,草字子遲。”
此言一出,方才一直瞧熱鬧的眾人全都驚了,那名王姓公子快步上前,急急道:“這位兄臺可是兩浙解元秦須秦子遲?”
秦須斜睨一眼,點點頭,“正是在下。”
王姓公子也不怪他無禮,轉(zhuǎn)而笑道:“原來是秦兄。秦兄的才名兩浙一路可謂無人不知,今日一見,果然言之不虛?!?/p>
跑堂的托了秦須要的菜一路小跑上樓,將菜在秦須桌上擺了,笑道:“公子,您你要的菜來了?!?/p>
張自享在一旁看了眼,對跑堂的道:“去給秦公子再加一盤蔥潑兔和剁椒牛肉來?!?/p>
秦須面色一怔,轉(zhuǎn)瞬又明白了張自享的意思,微微笑道:“張掌柜,秦某是南方人,吃不慣辣的。”
張自享笑笑,揮了揮手讓跑堂下去,又對秦須道:“悅仙樓什么樣的菜色都有,秦公子想吃什么,可以告訴下面的人。”
安可洛在一旁抿唇笑著,心知張自享這是起了攬慕之意。秦須眼下雖然貧寒,但他日一旦高中,便又可以是悅仙樓的一座靠山。
她叫過梳云,對張自享道:“今日真是叨擾張掌柜了,還想帶丫頭去逛逛別處,就先走了。”
張自享搓著雙掌,笑瞇瞇道:“安姑娘真是太客氣了,今日是我這里招待不周,下回有機(jī)會一定補償你。”
安可洛看著他,嫣然一笑,“如此我也不客氣了,就是麻煩張掌柜了?!?/p>
張自享哈哈笑著,喚過跑堂的,吩咐讓他將馬車替安可洛備好。
秦須若有所思地看著安可洛慢慢下了樓,走出悅仙樓外,直到眼里沒了她,才轉(zhuǎn)過頭,就聽見有人問道:“張掌柜,剛才那位莫非是天音樓的安可洛安姑娘?”
張自享面上稍顯吃驚,“這位小爺也知道安姑娘?”
張自享的話音剛落,旁邊馬上有人接道:“張掌柜,您是在帝京里待的時間久了。殊不知最近這兩年里,天音樓安姑娘的名聲早已傳出帝京了。像我們這些住在離帝京稍近一些州縣的,更是能經(jīng)常聽到安姑娘的軼逸聞啊?!?/p>
“哦?”張自享來了興致,順手拖過身邊的一把黑漆木椅,挨了著他們的桌邊坐下。
說話的男人略顯興奮,接著道:“別的都先隔擱著不提,光說去年那次幾十年不遇的大旱,外地流民不顧阻攔涌入帝京,正逢朝廷對西北用兵,國庫空虛,圣上下旨,命帝京各商賈集資募糧、建粥棚,待大旱過去即免諸商賈兩二年課稅,誰料那些商賈們只是一味拖延,倒是天音樓出人意料,出資建了第一個賑災(zāi)粥棚 ,令那些家大業(yè)大的商賈們著實下不了臺,只得奉旨募糧。事后才傳出,天音樓的楚沐憐之所以同意那么做,實是聽了安姑娘的建議?!?/p>
張自享點頭笑道:“這位小爺?shù)故侵赖们宄5€有外人不知的,便是在天音樓募糧之后,安姑娘還曾親自一家家拜訪各大商賈,勸諸位當(dāng)家的棄一己之私利,行事應(yīng)以天下萬民為重。諸位想想,誰能抵得住安姑娘的說辭呢?各大商賈必是立即集資募糧了?!?/p>
又有人急急道:“聽說安姑娘才華橫溢,尤善詩賦,天音樓里眾姑娘們平日里登臺所唱詞曲,大多出自她手,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身旁馬上有人插話:“這事有什么好造假的?是不是兄臺讀了安姑娘所作之詞,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作不出這等絕世好詞,進(jìn)而感到自慚形穢?”
此人一番話頓時引起滿堂哄笑。
先前說話之人羞得滿面潮紅,辯道:“在下自然無此想法。只是聽說安姑娘在天音樓從不登臺獻(xiàn)唱,行事又極其低調(diào),外人少有能窺其真容的。只是但凡見過安姑娘的,無不驚為天人。在下不曾想能在張掌柜這里有幸睹其芳容……”
張自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面上頗有得意之色,“不瞞諸位小爺,當(dāng)年楚沐憐還是天音樓的頭牌時,最愛吃的東西就是這悅仙樓的桂花糕。所以后來安姑娘從小就常跟了楚當(dāng)家的來我這悅仙樓,我可以說是眼見著她長大的?!?/p>
馬上就有人問道:“既即如此,那張掌柜可知為何安姑娘身在天音樓,卻從不登臺?料想以安姑娘這等才貌,倘若登臺,必定會艷驚天下啊?!?/p>
聽了這話,張自享斂容正色道:“楚當(dāng)家的對安姑娘,那簡直像疼自己親生女兒一樣,怎會舍得讓她登臺賣藝呢……”
秦須獨自坐在一旁,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靜靜地聽著這些男人們的議論。他腦中忽然又閃現(xiàn)出先前安可洛抿唇一笑的樣子,他口中不由輕聲道:“當(dāng)真是,朱唇一點桃花殷?!?/p>
眾人稍稍安靜了一會兒,又有人嘆道:“明日是圣上率百官郊勞西征歸來的上三軍的日子,只可惜我等一介布衣,沒法親睹尉遲將軍的颯爽英姿,實是可惜……”
秦須聽了,輕笑一聲,細(xì)長的眸子里閃過淡淡的一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