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這一腔血，會一生一世灑在陛下心頭。

“太后已睡下了，奴婢等不敢驚擾，淑妃主請回吧?！?/p>

慶慈殿外，兩名女官頷首福身將墨鸞攔下，婉拒得理所當(dāng)然。

重回舊地，略環(huán)顧四下，除了那熟悉的殿宇瓊臺依舊，卻連草木花香的味道也已然陌生了。不是她太久不曾來過，只因物是人非，昨日朱樓易主。眼下入主慶慈殿的是當(dāng)今皇太后王氏，不再是她的阿婆。

“茲事體大，我此刻定要見太后一面不可，請二位姆姆先行通稟?！彪m然說了先行通稟，但她已往殿上走去，絲毫不顧阻攔。

“太后近來鳳體多有違和，難以入眠，尤忌驚醒打擾，奴婢們?nèi)f死不敢從命，請妃主不要為難我等?！蹦莾擅僖娝埔J入，慌忙追上，又?jǐn)r在她面前，屈膝便已匍匐跪下。

太后戀舊，身旁的管事女官多是追隨多年的老婢，均已有些年紀(jì)。眼見這些比自己長著輩分之人匍匐足下?lián)醯?，難免心有震動。但墨鸞早已不顧這許多，“不是我為難你們，我只怕耽擱出事情來你們擔(dān)待不起。讓開！”她語聲里已顯出鋒利，說時已舉步徑直上前，大有再不讓道，便要從她二人身上踩過去之勢。

那兩名女官眼見攔不住了，只得齊聲高呼著跟上前去。

正值此時，卻聽殿內(nèi)聲起，“讓她進(jìn)來吧。吵得這樣大聲，早給吵醒了?！?/p>

兩女官聞聲諾諾，退至兩旁，替墨鸞開了門。

墨鸞跨入內(nèi)殿，轉(zhuǎn)過珠簾高屏，一眼望見太后王氏倚在芙蓉榻上的身影，燈火將人影與榻上小屏風(fēng)一起投在帷帳之上，金身不見，影曳雍容，連一旁捶腿伺候的小宮女那雙玉手也起落得清晰，一下一下，不急不緩。

墨鸞俯身行畢大禮，尚未抬頭，已聽見太后的聲音，“你知道，當(dāng)年你還在東宮時，我就不喜歡你。難為這時候來找我的卻還是你?！?/p>

墨鸞眸色泰然，靜如平湖，仿佛早已習(xí)慣這般辭色，“若非事出緊急，妾也不敢攪擾皇太后殿下的清凈。但如今恐怕已關(guān)系到長皇子的安危，妾只得斗膽，請?zhí)篪P駕?！?/p>

“我管不了他?！碧髧@道，“先帝在時，管不了他；太皇太后在時，也管不了他，如今我又怎么管得了他？”尚不待墨鸞再多言，太后又道，“我知道，帝主外，后主內(nèi)，內(nèi)廷諸事，皆由皇后管轄?；屎蟛荒芾硎?，貴妃替之，貴妃從缺，淑妃代持。你來走這一趟，無非是要這一句話。去吧?！?/p>

墨鸞聞之，抬頭望去，夜風(fēng)瞬息翻飛，撩動紗簾，那一角屏中芙蓉，金線描繡得赫赫灼目。

寧和殿中的月色與影魅便仿佛兩個世界般涇渭分明，一半清澈，一般昏暗。

“陛下，都是阿寶的壞主意，阿寶……也只是想勸皇后就醫(yī)，全都不關(guān)皇后、長皇子與任先生的事！陛下若要責(zé)罰，侄兒愿負(fù)全責(zé)！”整個人被曬魚干般硬摔在地的李飏終于一個骨碌翻身爬起，又立刻跪倒在地，俯身拜罪。

“不！是兒臣的錯！”嚇呆在當(dāng)場的李承徹底清醒過來，連忙也跪了，“是兒臣央求阿寶哥哥和任先生幫忙的，父皇您要治就治兒臣的罪吧，千萬別怪……別怪母后他們……”他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漸漸縮成了一小團(tuán)。未滿十歲的孩子，從未見過父親這樣可怕的神情，禁不住先露了膽怯。

那簌簌顫抖的可憐模樣，令人不由得心嘆，“陛下，臣——”任修上前一步，將兩個孩子攔在身后，向李晗長身俯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