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雪,還沒化便掃了,多可惜?!崩铌仙焓帜槠鹨恍〈楝摪祝谥讣獯昊耍瑦澣灰粐@。
嘆聲未息,已聽見話音,“就是要趕著沒化才好掃得干凈,否則待它全化成了水,混上些灰啊泥的,看要臟成什么樣子?!敝x妍領(lǐng)著幾個宮人出殿來,拜迎了李晗,笑問,“陛下怎么這會兒就來了?”
“隨便走走,就到了你這里?!崩铌吓c她上殿去,轉(zhuǎn)入里閣。宮人們豎起屏風(fēng),燒了暖烘烘的火爐上來,服侍得百般周全,又奉上美酒鮮果。李晗斜斜倚屏坐了,佳釀熱熱地啜一口噙著,傷懷之意卻漸漸浮了上來。
謝妍見他顏色郁郁,默聲遣開眾侍,近前去輕聲探問:“陛下,今兒個是怎么了?”
李晗盯著窗角一枝尚染殘雪的松枝,良久,深吸闔目?!百F妃,朕問你,”他緩緩開口,“當(dāng)初你說阿鸞這事時,就沒仔細問問明白,朕是不是犯下了什么奪人所好的罪過。”
謝妍聞之心中大震。“陛下這是……從何說起?”她慌忙低頭詢問。
“你們分明都知道,就只瞞哄著朕一個!”李晗忽然將手中酒觴向案上一擲,怨憤激語時,眉心緊擰。
外間小婢聽見驚聲,慌忙要上來瞧,謝妍瞪目斥了一聲,將她們?nèi)Z開去?!氨菹潞慰鄬⑦@冤枉氣撒在妾身上?!彼瓜卵酆煟Т郊毬暤?,“左右是妾錯,妾領(lǐng)罪便是。只盼陛下顧念麒麟,留妾一個全尸吧!”
她說得十分哀怨,眼里已有淚珠兒打轉(zhuǎn),滿腹委屈模樣,李晗撒不下火去,只好長嘆一聲。“好好的,又說什么濕啊干的。”他將謝妍扶起,拭去她淚痕,又泄了氣一般歪回原處去,呆呆地靠著不愿動了。
“陛下,淑妃妹妹的傷勢可大好了?”謝妍止了抽泣,將李晗一條胳膊細細捶捏。
“御醫(yī)說她是心病,哪里就能好了?!崩铌蠂@道,“打太皇太后還在時就醫(yī),都這么些年了,湯藥不斷也就混得個時好時壞。如今舊患新傷的,她自己又是那么個樣子……”他揉著太陽穴,吁嘆著,便說不下去了。
“難怪陛下惱也舍不得惱了她去,一肚子火全倒來燒我了?!敝x妍戲謔,“早知陛下就喜歡這病西子,我也大病一場,好讓陛下也心疼心疼我來?!?/p>
李晗不由得苦笑,“朕當(dāng)你是個知心的,你倒瘋起來了?!?/p>
謝妍眸光流轉(zhuǎn),略收斂起笑意,附在李晗耳畔,輕道:“陛下既然當(dāng)我是知心人,那我便說一句大膽知心的,不知陛下聽不聽?!彼浦铌厦嫔⒉灰娫鯓泳o繃,才接道,“陛下再怎么煩心,也不外乎三條路好走:其一,她若真是了無生趣,索性成全她便罷了;其二,送她回去是不能的,陛下要發(fā)慈悲心,那就辟一處道觀讓她去吧,從此眼不見為凈,他們再要如何,也與陛下不相干?!闭f到此處,她忽然住了口,吊起眼角笑看著李晗。
李晗聽得心緒紛亂,面上早已是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
謝妍瞧見他那副神色,愈發(fā)笑得嬌嬈,直將他那欲要催問又放不下架子開口的尷尬模樣瞧夠了,才又揉著他心口柔聲道:“這其三呢,陛下只自己說,三年都過來了,這會兒急得什么?當(dāng)初陛下心里是怎么個主意?行百里者半九十啊?!?/p>
李晗怔忡恍惚良久,惆悵笑嘆,“怪道皇后也說你最是心思巧密,她若是能有你這般——”
“陛下!”不待李晗說完,謝妍已打斷他。她正身跪了,低聲道,“陛下可不能這么說,皇后的德儀,妾……怎么好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