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遺憾就是不管怎樣的人生都會有遺憾?!饼埑邢龅吐曇鞯溃骸罢媸怯幸馑?,佑然,明天你替我找一些她的作品來看看,杜長青不是說她號稱‘詩妓’么?”
“是,皇上!”殷佑然大聲應諾,他對朱顏的作品也是一樣的好奇。
“顏兒,杜大人家的酒宴如何?”暗香樓的老板娘蘭姨一直在等著朱顏回來
“沒什么,不過是尋常的宴請罷了?!敝祛伒幕卮?。
“噢,”蘭姨頓了頓,“我聽說去了很多有頭有臉的老爺們呢!”
“恩,”朱顏略帶詫異的瞧了蘭姨一眼,她出席的宴會哪次不是高朋滿座的?還有不請自到的呢!
蘭姨稍顯不自在的扭了一下保養(yǎng)得宜的修長粉頸,“可有看中的呢?”
她見朱顏不作聲,又繼續(xù)道:“顏兒,再過三個月你就要嫁出去了,雖然咱們是風塵女子,可那也是一樣的嫁人。何況你始終是不同餓,你也是清清白白的嫁出去的。蘭姨從沒想過要把你一輩子綁在這暗香樓里。你和別的姑娘不一樣,你要知道,蘭姨這一生能培養(yǎng)出你這樣的好女兒,真是死也瞑目了……咳、咳……”
“顏兒明白的,蘭姨對顏兒一直很好?!敝祛佔叩教m姨背后輕輕的幫她拍著后背。
“我是想告訴你,你若是有心喜歡的人,就干脆的告訴蘭姨。三個月后的賞月會上,不會再以誰出高價來決定你的歸屬,只要價錢合理,你可以自己選擇?!?/p>
朱顏面色不改,只是仍舊輕聲道:“多謝蘭姨了?!?/p>
蘭姨有些無奈的看著朱顏那永遠古井無波的玉容,這孩子從小就柔順聽話,對著客人也自有一套把人哄的服服帖帖的本領。但是她始終給人一種很飄渺的疏離感,仿佛她永遠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誰也走不進去的樣子。
“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要虧待了自己。”蘭姨臨走時忍不住又叮嚀了一句。
送走蘭姨,朱顏回到長廊,在石凳上坐下。其實她的心中并非是沒有起伏的,只是她總能清醒的看到事情的本質,就不會再有什么大悲大喜了。她完全了解蘭姨的好意,也清楚蘭姨給她的待遇已經是破格的了。暗香樓在每年中秋后的一天都會舉行賞月會。不僅有許多歌舞表演,其重中之重便是會當場決定一名藝妓的歸屬。在暗香樓,蘭姨總是會一批批的培養(yǎng)新人,資質好的被訓練成藝妓,賣藝不賣身;資質平庸的就對不起了,只好立碼淪落風塵。其實不管是賣藝還是賣身,都是為了迎合不同人的口味而制定出來的規(guī)矩,樓里所有的姑娘都是賺錢的工具罷了。蘭姨也不見得對朱顏有多么特別的好,只是朱顏“詩妓”的身份令她地位超然,雖說歷年來能出現(xiàn)在賞月會上的藝妓都是大受追捧的,但是從來也沒有能像朱顏那么紅的。她甚至不用給人笑臉,就有成千上萬的男人排著隊等她垂青了。既然如此就不妨做的更漂亮一點,讓她自己選擇要嫁的對象,反正這三年來,朱顏給她賺的錢足夠媲美搖錢樹了。蘭姨一向擁有過人的生意頭腦,她深知人們的心理,若讓“詩妓”朱顏嫁給一個腦肥腸滿的啊胖子做妾,那才叫糟糕呢!還會帶累暗香樓的面子。美麗的故事一定要有個美麗的結局才對?。τ谔m姨的手腕和心思,朱顏一向是非常清楚并且由衷欽佩的。
只是……只是……,只是蘭姨既讓她自己做決定,她倒有點小小的迷惘了。之前在她十八年的生命里從未有過讓她真正自己拿主意的時候。她自認研究的最通透的一門學問就是那“認命”二字。在她的眼里,那些追求者的本質都是一樣的,現(xiàn)在讓她自己來挑倒是為難了。她甚至曾考慮過繼續(xù)留在暗香樓的,只是按照暗香樓的規(guī)矩,過了十八歲的姑娘哪怕再紅,也要放下身段去接客了。想想“一雙玉臂千人枕”的日子,好象還是蠻難接受的。
她在心中輕輕的嘆息,眼前突然那掠過宴會上見到的龍四和殷佑然的影子,卻又為自己的不切實際而好笑。那兩個人,一看就知道絕非是池中之物,尤其是那個龍四,那雙眼睛似乎深不可測,有時更會射出凌厲的光芒讓人不敢正視。這樣的人,怎么會來出錢競拍一個妓女呢?即使是那對她贊賞無比的杜長青,身為一城之主,怎也不好意思來參加青樓的競拍活動吧!她幾乎敢肯定到時來參加賞月會的定是以那些俗不可耐的商人為主的。
朱顏輕輕搖頭,想趕去腦中無數(shù)的雜念,忍不住嘲笑自己,原以為自己夠清醒了,卻仍是要想來想去。還是走到哪兒算哪兒最是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