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郭龍:無塵劍殤(7)

飛揚:第十屆新概念作文獲獎?wù)叻侗?B卷 作者:省登宇


青年方欲走,身后又有一劍劈來,劍鋒未至,便已劍意恣肆,劍氣激蕩,浩浩然似君臨天下,充滿了王者之風。青年心口一震——這一劍,是他想都沒有想過的境界!饒是他反應(yīng)迅速,趕忙側(cè)身相避,劍氣貼著他的面門險險擦過,但“王者”的霸氣,卻是不可抵擋的。青年覺得耳邊似有千萬面銅鑼同時響起,轟然雷鳴,催心奪命,而后腦中大亂,瞬間就已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在昏迷前的一剎那,他心中閃過無比明晰的三個字,像鼓點般鏗鏘有力,又像十年前的那場桃花祭一樣刻骨銘心——無塵劍。

青年醒后,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片荒無人跡的山野里。雪霽天晴,干冷干冷的。他站起來舉目遠望,但見天高地邈,四野茫茫,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呆立片刻,他又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幾步開外放著自己的劍和水食。青年雖然初涉江湖,但并不是傻瓜,更何況即使是傻瓜,看見這些東西,也能確信自己像一顆安靜無知的棋子那樣被人利用了。他血洗玄天門,手上握著幾百條好手的冤魂和遺恨,又當眾刺斃掌門卓不凡,這個門派,今后怕要一蹶不振了,這不正是手段高超的“借刀殺人”嗎?或許,在背后擺布他的那個人,正是屠他師門的大仇人!想到這里他趕緊拾起地上的劍,緊緊握住劍柄,手指骨節(jié)上突出一片慘淡的白,了無生機的臉孔上閃過一絲猙獰。

青年風卷殘云般地吃了所有水食,他早就餓得饑不擇食了。而且直覺告訴他,那個人現(xiàn)在還不會下毒,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吃飽喝足后,他在盒子底端看見一封信:

是處乃挽花派后庭。汝欲見師妹乎?挽花大院西廂素蘭房。

他又忍不住顫抖起來。背后的那個操縱者到底想讓他做什么?苦思良久,雪原中唯聽寒鴉數(shù)聲,誰來解答他的疑惑?

他默然坐下運功調(diào)息,覺得真氣順暢無比,內(nèi)力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再看傷口,也已全部被人包扎好。他就那樣坐著,任內(nèi)息在體內(nèi)走了一個又一個大周天,直到夜幕降臨,才握劍朝挽花派走去,留給世界一個偏執(zhí)而桀驁的背影。

愛,可以讓人創(chuàng)造奇跡,也可以讓人萬劫不復(fù)。

素蘭房里亮著一盞燭光,有讓人心醉和向往的安寧與溫馨。他捅破窗紙向里張望,嚴長卿正躺在榻上昏睡,臉色蒼白,竟不見半點血色,似乎受了很重的內(nèi)傷;宗飛妍背靠著榻,盯著燭光發(fā)呆,眉目間沉淀著很深很濃的憔悴與擔憂。

他的心都要碎了。從小到大,他最不愿意看見的就是師妹難過的表情,有時為了完成師妹的小小心愿,他寧肯被師父狠狠地責罰一頓。而現(xiàn)在,他的師妹這樣憔悴,心中到底藏了多少委曲和悲痛呢?可他還能做什么?還能像兒時那樣安慰她,想盡一切辦法逗她開心嗎?不能了,早就不能了。生命的軌跡從那一天開始分野,十年,僅僅十年,一切的一切都已滄海桑田。他們早就扎根在兩個相互背離的世界里彼此拒絕?;蛟S仍然有愛,但相互的背離注定他們要用愛來彼此傷害。青年的劍法足以令天地為之變色,但憑一柄劍,可以擊倒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墻嗎?可以嗎?

半晌,宗飛妍幽幽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凝視丈夫病懨懨的面容,神色間盡是焦急、憂慮和心痛,黯然低喚了兩聲“卿哥”,隨即抽泣起來。

青年的心已經(jīng)汩汩地流血了。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深入毛發(fā)肌膚血液骨髓。他隱約記得,十六歲那年,有一次自己因荒廢練劍而被師父狠狠地鞭笞了一頓,她哭著喊著替自己求饒,聲嘶力竭;別人給自己敷藥的時候,她站在旁邊抽噎,身體不停地哆嗦,小手兒緊緊地纂著衣角;半夜他被痛醒了,可當他看見師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睡著了,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時,他突然地就不痛了,一點兒都不痛了……那個時候,她也是用這種充滿關(guān)懷與心痛的眼神看著自己,可現(xiàn)在,她把這個眼神給她的丈夫了。

是啊,她都已經(jīng)身為人妻了,自己為什么還要來呢?即使師妹對自己仍有情愫,能拋棄丈夫跟兒時的玩伴遠走高飛嗎?她現(xiàn)在貴為挽花派的小姐和落梅山莊的兒媳,平素金枝玉葉、錦衣玉食,而他是什么?他又能算得上什么?他能給師妹這樣舒適奢侈的生活嗎?如果師妹跟了自己,勢必風餐露宿,他怎能讓心愛的師妹跟著自己顛沛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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