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北把手指間帶著火星兒的煙蒂彈了出去,我看見空氣中有飛散的火星兒,馮小北仰頭靠在車座上,用手捂住臉,聲音很艱難:“記不記得張宇唱過一首歌,十一郎填的詞,叫《都是月亮惹的禍》?!?/p>
我點(diǎn)頭,那首歌,火了好久,我那個時候我大學(xué)還沒有畢業(yè),就為了張宇的那首歌,在音像店花了十二元錢,買了一盒卡帶,回學(xué)校沒完沒了地聽著,張宇和十一郎在音樂上組合完美得不像話,之后離開了十一郎的詞曲,張宇的歌失去了相濡以沫的味道。
馮小北嘆息:“那首歌的MV,最后的鏡頭,是男主角隔著手掌親吻那個穿著宇航服的女人的嘴唇,當(dāng)時看,真的好浪漫……”
“安雅化療以后,頭發(fā)差不多都掉光了,每天都戴著帽子,回家也不摘?!瘪T小北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始笑:“也怕感染,每天都要戴著口罩,我要是想親她,就只能隔著口罩親她,看著是不是很浪漫?”
或許得不到的那些場景都是好的,甚至是好得不得了,所以我們才會向往。
我心里開始不舒服,我很想問馮小北:“你當(dāng)夭夭是什么?是不是不用隔著口罩親吻?”
這話太惡毒了,我實(shí)在問不出口。
馮小北重新點(diǎn)了一支煙,有點(diǎn)兒自言自語:“我能花的錢,都花了,如果說等著安雅死去那天就是我的解脫,那我能補(bǔ)償就只有錢,能賺到的所有錢。”
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說句話,我轉(zhuǎn)臉看馮小北:“有些事情攤上沒辦法,但有些話該告訴別人的都得說出來,被人騙很惡心,就像吃了蒼蠅?!?/p>
馮小北發(fā)動車子,說得很含糊:“我沒告訴夭夭,是我不想給她壓力,我也不想找人要點(diǎn)兒同情,一分錢都不值得?!?/p>
小柏最近一直很煩,因?yàn)樾“卦诒本┑囊虌尳o小柏介紹了一個女朋友,女孩子老家是東北的,在王府井的肯德基做大堂經(jīng)理,小柏的姨媽一天一個電話,說那個姑娘怎么好怎么好,好得就跟肯德基的香辣雞腿漢堡一樣。
小柏非常小心地看著我,撓頭:“我有跟我姨媽說我有女朋友的?!?/p>
我沒什么反應(yīng)地說:“那你姨媽說什么?”
小柏笑得不自然:“老人家啦,就是說什么比較比較的……”
女人可以輸?shù)魫矍?,但不能輸?shù)氖亲饑?yán),如果你輸了這份尊嚴(yán),這輩子你都別想活得踏實(shí),所以有時候?yàn)榱诉@份尊嚴(yán),你得裝著很大方。
我擺弄著手指頭:“那你就去見見唄,免得你后悔?!?/p>
小柏笑:“我見她說什么???也沒什么可說???”
我接著裝大方:“行還是不行,總的跟人家姑娘說說啊,免得人家姑娘惦記著你……”
小柏鄭重地點(diǎn)頭:“那行,那我去跟她說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
小柏拿著電話撥了號碼,一邊往客廳走一邊對著電話說:“……晚上有時間嗎?嗯,我姨媽跟我說了,我晚上去肯德基找你,到時候再說吧?!?/p>
晚上,阿瑟約我到后海的酒吧,阿瑟的哥們兒跟人合開一家酒吧,整個晚上我都有些心不在焉,阿瑟的興致很高,喝酒喝得紅光滿面。
阿瑟碰了碰我手里的啤酒杯子,笑:“哎,跟你說我奶奶,我小時候吧,喜歡下動物棋,我奶奶喜歡看小牌,就是那種牌面上畫著水滸人物的那種牌,我一個人搗鼓動物棋的時候,我奶奶突然拿出一張小牌往我的動物棋上一壓,說‘我用孫二娘吃你的大象’!我倒,這都哪兒跟哪兒?。繉O二娘啥時候不賣人肉包子,改賣大象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