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十年事,青史悠悠紅塵漏。
我一直都覺得時間是一滴水一滴水那么流逝的,或者是像一粒沙一粒沙那么流動的。過去了多久,好像都忘記了,又好像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如果記住一件事情太久,時間就變成了浮塵,輕輕一抹,心底的事兒依然嶄新嶄新地在那里,好像從來就沒有陳舊過。
小米說:“十八,木叔叔問我你過得好不好?”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小米又說:“木叔叔說,你一定過得不好。”
我開始想著怎么回答,小米還說:“木叔叔說了,有沒有你的消息對他都一樣,只要你們在同一個城市,只要你們都還活著,你和他之間,就如你不曾經(jīng)離去一樣,就如他當(dāng)初應(yīng)該碰到你一樣自然?!?/p>
我回小米:“小米,你一定要跟我說這些嗎?”
小米說:“十八,我不說我憋得好難受,木叔叔跟我說了好多好多話,我要是不說出來,我會憋死的?!?/p>
看來,不是所有的人都適合有秘密。
所以有時候我會惡毒地想,木羽是不是知道小米天生就不是一個能守住秘密的人?所以他要對小米說很多,小米知道的多了,轉(zhuǎn)述給我的就多?
阿瑟回來給奶奶過生日的時候,小麥也跟著回來了,小麥說阿瑟的奶奶是他的干奶奶。小諾說阿瑟是個流氓,這一點我從不否認。
流氓分為兩種,一種是男人,一種是男性。
男性流氓就是我們平時看見的那種說臟話罵罵咧咧,你看見就會避之三尺,就算他不說臟話,你怎么看他都是個流氓的那種人。男人流氓就是那種即使他說臟話,即使他每天都是不說“你丫”“我靠”不開口,可是他怎么說,你聽著都受用,你甚至?xí)f“哇噢,好男人哦”的那種人。
阿瑟就屬于后面那種類型,自戀點兒說,阿瑟非常享受他自己的這種形象。
自從小麥長了胡子,小麥的手基本上就沒怎么閑著,每天必須摸幾下胡子,阿瑟說摸胡子已經(jīng)成了小麥的招牌動作。
去酒吧的時候,小麥老遠就沖著服務(wù)生打了個響指,阿瑟嗤笑:“靠,我十八歲就不玩這個了?!?/p>
小諾為了證明小麥的胡子不是貼上去的假胡子,趁著小麥不注意,生生地揪下來幾根兒,用打火機點著了,據(jù)說人的皮毛燒焦后的味道跟動物的不一樣。
小麥疼得嗷嗷叫,在有些曖昧情調(diào)的酒吧中,小麥的叫聲有點兒讓人匪夷所思,所以領(lǐng)班特意過來非常委婉地跟我們說:“這是公共場合,還是需要,注意一下?!?/p>
阿瑟晃著手里的芝華士,加了冰塊的芝華士,怎么看都有一種樹葉黃勾兌了可樂的顏色。阿瑟有意無意地轉(zhuǎn)著酒杯:“這幾年真的沒有再見過他嗎?”
我搖頭:“沒有,應(yīng)該不會再有機會見到?!?/p>
我們常常說“錯過”這個詞兒,我一直都覺得像扣扣子,如果你從襯衫的領(lǐng)口開始扣扣子,只要扣錯一個,其他的扣子都會跟著扣錯,要想改變這個錯誤,唯一的方法就是從第一個扣子開始重新扣。扣子可以重新扣,但是人生就不會了。
阿瑟懶散地靠著桌子:“什么叫生活?只有想不到的,沒有發(fā)生不了的,有點兒意思?!?/p>
我沒有說話,阿瑟喝了一大口酒,舔舔嘴唇,看著我:“十八,你想過如果嗎?”
我盯著阿瑟的眼睛:“我要是說我沒想過,你信嗎?”
我就那么和阿瑟對視著,誰都想知道對方真正想的是什么。
小麥突然扒拉我一下:“哎,十八,我給你講個笑話,這個笑話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小麥的笑話還沒等講,他自己就笑得不行了,而且是一邊捂著胸口一邊笑。
酒吧中的都在看小麥,小麥捂住嘴巴,開始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我們家后院的阿莫,看,看上了,NUXI,阿莫,阿莫,為了討好NUXI,整天,跟著,NUXI不喜歡阿莫,阿莫就來強的,就……哈哈哈,竟然好幾個小時的強勢……哈哈哈……”
我和小諾互相看看,我們都很奇怪,第一,不知道阿莫是誰,第二,也不知道NUXI是誰。
阿瑟給了小麥一拳,清了清嗓子:“就是他們家后院的阿莫想強暴NUXI,聽懂了沒有?”
我搖搖頭:“這有什么好笑的?”
“就是啊,國外法律那么完備,給NUXI請個律師,告阿莫強暴罪好了?!毙≈Z往嘴里塞著魷魚絲。
小麥笑得趴到桌子上起不來,阿瑟慢條斯理地說:“阿莫是小麥家后院樹上的樹袋熊,NUXI是小麥家的鸚鵡……”
我被酒嗆到了,小諾興奮的眼睛都比平時大了一倍:“嗯嗯,給NUXI請律師,告阿莫,就告阿莫亂倫罪……”
阿瑟一咳嗽,嘴里的冰塊掉了出來,皺著眉頭看小諾:“我靠,還是你狠?!?/p>
那天晚上,阿瑟陪著我在路燈下面走了好久,夏天的感覺,沒有快樂,悲傷也不是很多,可是偏偏覺得好像缺少了什么。
阿瑟大大咧咧地點了支煙,把腳下的一個空啤酒罐兒往遠處踢,空曠的夜里,啤酒罐兒落地的聲音傳出好遠。
“要是能有如果就好了,不管對誰,說不定都是件好事兒?!卑⑸鲋樋聪蛱炜?。
我轉(zhuǎn)臉看阿瑟,笑:“為什么還不結(jié)婚?你們家可是三代單傳,奶奶說了,你要是不給他生個重孫,她上天入地都不放過你?!?/p>
阿瑟的喉結(jié)動了一下,依舊仰著臉看天:“女人?孩子?兒子?為什么非得有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