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藍聽完這一番話,無語凝噎,單國強所說的句句屬實,他這一輩子確實坎坷,從小學(xué)習(xí)就好,卻因為文化大革命沒能上大學(xué),在農(nóng)村呆了十幾年,回到城里已是另一番天地,沒有學(xué)歷、年紀嫌大、身份特殊,找起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在一個可有可無的機構(gòu)謀了份可有可無的職,工作很少,工資更少,養(yǎng)活一家三口都成問題,妻子何秀慧又沒有工作,更讓這個家庭負債累累。窮則思變,單國強一狠心,下海做包工頭,卻因沒有人脈經(jīng)驗屢屢失利,一度走投無路。直到單藍上了大學(xué),他的情況才有所好轉(zhuǎn),賺了一些錢,置地建房買車,還給何秀慧開了家保健品專賣店。錢是不愁了,人卻已是早早衰老,頭發(fā)全白。這么來之不易的一份家業(yè),他怎么忍心拱手相送,讓丁家拿去全不費功夫?
單藍能夠體會單國強的心情,對他的要求自然沒二話,甚至感到自己的肚子空前神圣起來,里面不僅有她和丁博通一不小心釀成的“苦果”,還有她爸單國強的殷殷希望。
“藍藍,你聽見沒有?”單國強見她不響,在那邊追問。
“聽到了?!彪m然事情有點突然,但她向來聽話。
“能答應(yīng)爸爸嗎?”單國強不放心,又問。
“能。”她說。
單國強似是放心了,掛上了電話。單藍卻坐在沙發(fā)上,千頭萬緒一起涌上心頭。
其實她對自己新添的身份,還沒有完全回過味來,不久前還跟SHE一起吼“我不想不想長大”,今天居然搖身一變,成為人妻了,還即將升級到媽媽的級別,以后不僅要當一個孩子的媽,還要當兩個孩子的媽!想當初,如果不是丁博通以死相逼不準她去流產(chǎn),如果不是她怕流產(chǎn)時的疼痛,她怎么可能早早就安上這二重身份?她才二十五歲!畢業(yè)才一年多!剛剛才經(jīng)濟獨立,她還沒玩夠,根本不想背負任何責(zé)任。
不過,結(jié)婚也讓她有意外的收獲,一下從剛畢業(yè)的小白領(lǐng)變成有房有車的小康一族,不然,以她和丁博通的年薪,估計還得再奮斗十年,才能擁有這一切。這些都是單國強和陳玉給的,單國強讓他們提前過上好日子,她再幫他生一個單姓的外孫,實在無可厚非,況且,她還那么地愛她爸,怎么忍心讓老人家的心愿落空。
就在她心事重重的時候,丁博通從屋里走出來,將她從沙發(fā)上拉起來,埋怨她打完電話也不回房間,攬著她走了進去。
躺到床上,丁博通似是被兩輪騷擾耗盡了激情,又或許是累極了,沒再對她動手動腳,為她掖好被子之后,就翻過身兀自睡覺,很快發(fā)出了鼾聲。
她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手下意識地在肚皮上輕輕摩挲,一個問題從黑暗中漸漸顯露出來,這肚子里的第一個孩子,讓他姓什么好呢?先姓丁,還是先姓單?
丁博通似是睡得極酣,身體猛地抖動一下,腳踢到了她的腳上,這一腳,又給她帶來了新的問題,兩個孩子,一個姓丁,一個姓單,丁博通會同意嗎?如果生出來的是一男一女呢?該讓哪個姓丁,哪個姓單?
她不由自主想到婆婆陳玉的那張臉,陳玉有一個又長又尖的下巴,看上去尖酸刻薄,雖然目前對她還算和氣,但在孫子的姓氏問題上,又會作何反應(yīng)?
這些問題,就像一群討厭的蚊子,在她面前嚶嚶嗡嗡,她想伸手去拍這個,拍不著,想伸手去打那個,也打不到,最終把她的睡意攪得消失殆盡。
3
一大清早,單藍被呯呯的拍門聲驚醒,身邊的丁博通卻還打著酣暢的呼嚕。不用想也知道門外的是誰,單藍一陣心煩意亂,推了推丁博通,他卻翻了一個身,繼續(xù)大睡,她氣惱地使勁踹了他一腳,他才停止打鼾,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