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回到出租車上。
司機(jī)調(diào)轉(zhuǎn)方向去追那輛大巴車。
“哥,帶我一塊兒去岜沙吧!”林濤突然說道。
“胡鬧!瞎攪和什么?”沈默頗不耐煩。
“我不是胡鬧,我只是想幫你!我家就在叢江,岜沙離縣城很近,那地方我去過,比你熟悉?!?/p>
“你這是添亂!少啰嗦!”
“岜沙那地方共有五個苗寨,你要一個一個地找,一家一家地問。你聽得懂苗話嗎?可是我懂!”林濤申辯道。
“別蒙事了,當(dāng)年阿雅怎么就會講漢話?”
“你怎么知道阿雅會講漢話?爺爺也沒說過她會講漢話呀!說不定是太爺爺懂苗話呢!反正我是去過那里的,幾個寨子都講苗話。會講漢話的人也有,但多是年輕人。你們只準(zhǔn)備問會講漢話的年輕人?”林濤對著前排夏曉薇的背影,“姐姐,你幫我說句話嘛!”
夏曉薇:“你真的懂苗話?”
“姐姐,你也不相信我?撒謊是小狗……”
夏曉薇回身看向沈默:“林濤說的有道理,我們的確需要一個翻譯?!?/p>
“就是就是,還是姐姐明白?!?/p>
沈默瞪著林濤:“你要去也行,不過有個條件。”
“哥,你說,什么條件都行。我都聽你的!什么條件?你說!”林濤一見沈默松口,趕緊表態(tài)。
“我們到哪兒你到哪兒,不允許擅自行動?!?/p>
“就這?這也太簡單了!沒問題。”
二十分鐘后,追上了那輛大巴車。出租車司機(jī)一邊超車一邊鳴笛,示意大巴車停下來。林濤搖下車窗玻璃,把手伸到車外揮動著。
大巴車停了下來。
坐在前面的夏曉薇付了車錢。三個人慌慌張張拎著兩個旅行箱上了大巴車。幸好后排還有空位。
手機(jī)鈴聲—是校長程度。沈默接聽。
“程校長,您好!”
“沈默啊,聽你們系里說,你得了結(jié)核性胸膜炎請假休班了,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哦……沒什么大礙,很快就會好的。真不好意思,還驚動了您?!?/p>
“我現(xiàn)在就在貴陽,如果你方便,咱們就見一面。我住在茅臺酒店608房間……”
“您來貴陽了!程校長,我……”沈默支吾著。
“我是來開個會,要住半個月呢!你不方便就算了?!?/p>
“程校長,我,我這病是不能見人的。等我好了之后再向您請罪吧!”沈默搪塞道。
“曉薇和你在一起吧?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讓她接電話!”
沈默捂著手機(jī),輕聲對夏曉薇說:“程校長,讓你接電話?!?/p>
夏曉薇點點頭。
“程校長,她就在我身邊呢!我不讓她來,她……”
“沈默啊,曉薇是個好姑娘,你可要懂得珍惜啊!”
“程校長,我讓曉薇接電話?!鄙蚰央娫掃f給夏曉薇。
夏曉薇接過手機(jī):“程伯伯!”
“曉薇啊,你老實告訴伯伯,這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也轉(zhuǎn)告沈默,你們這點小把戲,只能騙騙別人。程伯伯可不相信沈默得了病。不過,你們放心,對這件事。程伯伯就是貓頭鷹睡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們在干什么伯伯也不問,伯伯要在貴陽住半個月,茅臺酒店608房間,有什么需要伯伯幫忙的你就說。有空的時候來看看我就行了!”
“程伯伯,謝謝您?!?/p>
“丫頭,你爸爸走了,伯伯就是你們的親人。不管遇到什么事,伯伯都會幫你的。身上的錢夠不夠?不夠的話對伯伯講?!?/p>
“夠了,需要的時候我找程伯伯要。”
“那好,先就這樣吧!休息時間到了,我要去開會?!?/p>
掛斷電話。
夏曉薇把手機(jī)還給沈默,淡淡地說:“他什么都知道?!?/p>
“我就知道瞞不過的,他說什么了?”
“沒事,他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對你們系里說的。”
大巴車在山路上盤旋。
沈默在清理著自己的思路。有些事情漸漸清晰,有些事情卻更加撲朔迷離。婆羅賀摩,賈亞?,敚瑓巧匈t,宮里雁,囊占,傅恒……泰戈爾,溥儀。沈默清楚地記得在“傅恒”和“泰戈爾”之間,教授用的是省略號,而其他人名之間卻都是用了逗號。婆羅賀摩丟失了兩顆眼睛,其中之一流傳的脈絡(luò)非常清楚,而且那顆被葉卡捷琳娜命名為奧洛夫的鉆石依然收藏在俄羅斯國家博物館里。另外一顆卻無跡可尋。從現(xiàn)在了解的情況看,泰戈爾先生認(rèn)為這顆鉆石在清朝乾隆年間的中緬之戰(zhàn)中落到了傅恒手里。這一結(jié)論盡管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證實,但至少說明一點:泰戈爾和溥儀并沒有見到過這顆鉆石。這兩個人可以排除在鉆石流傳鏈條之外。但是,泰戈爾肯定和這顆鉆石有著某種密切的關(guān)系,而且一直在設(shè)法尋找著這顆鉆石的下落。夏青教授是個嚴(yán)謹(jǐn)?shù)娜?,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在“傅恒”和“泰戈爾”之間用了一個和別處不同的標(biāo)點符號。這也許就是為了把泰戈爾和溥儀與其他人區(qū)別開來。劃掉泰戈爾和溥儀,那么就剩下六個人名了:婆羅賀摩,賈亞?,敚瑓巧匈t,宮里雁,囊占,傅恒。也許,這就是第二顆梵天之眼流傳的軌跡了。起點是婆羅賀摩,終點是傅恒。如果忽略過程只看結(jié)果,傅恒無疑是最關(guān)鍵的一個環(huán)節(jié)。而且,傅恒已經(jīng)死了二百三十六年。即便那顆鉆石果真曾經(jīng)落在他的手里,就像泰戈爾說的那樣。在他死后的這兩百多年里,那顆鉆石的命運(yùn)也依然是個巨大的空白。關(guān)鍵是夏青教授和自己的太爺爺究竟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夏青教授留下的東西太少了,只是給沈默指明了方向。沈默希望能從自己太爺爺身上找到更多的東西。既然太爺爺和夏青教授都是因為相同的原因改變了人生軌跡,兩者之間肯定有能相互參照的東西。而且,太爺爺曾經(jīng)受泰戈爾先生邀請赴印度講學(xué),也說不定他從泰戈爾那里得到過什么信息。
思路被突如其來的手機(jī)鈴聲打斷—夏曉薇!沈默抬眼看看就坐在身邊的夏曉薇,頗有幾分不解。夏曉薇用眼神示意他趕快看短信。沈默按下閱讀鍵:
“你有沒有注意到曾平、吳伯寅和爺爺三個人之間的聯(lián)系?”
“他們都曾經(jīng)向我們提供了某些有用的信息。”沈默想了想,回復(fù)了一條消息。
“為什么給我們提供信息的人都死了,而我們還依然活著?你不覺得這里面有問題嗎?”夏曉薇又發(fā)來一條。
沈默心里突然打了一個冷顫:是啊,自己為什么沒有想到這點?
“也許對手就在我們周圍,似乎我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目光。你還記得我們來貴州時在火車上我曾經(jīng)對你說過有個人一直在盯著你嗎?我覺得我們已經(jīng)被人家監(jiān)視了!只是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催€沒對我們動手。”夏曉薇的手指飛快地舞動著。
沈默拿著手機(jī),不知道該如何回復(fù)。
“爺爺臨終前寫的四個字是什么意思?”夏曉薇的短信又發(fā)過來。
沈默突然有一種不祥之感。虞江碼頭莫名其妙的紙條,爺爺臨終前寫的血字,都是同樣的四個字—沙漠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