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桐嘆口氣,伸手摻蔣曼琳站起來。蔣曼琳的行動還算利索,也沒多話,只是乖乖地站起來,隨管桐往外走。走到酒店正門口的時候,管桐猶豫一下,還是拐個彎,帶蔣曼琳去了客房部,要來備用鑰匙,把她送回房間。臨走的時候管桐倒一杯溫水放在床頭柜上,順手再擰開小夜燈。溫暖的燈光下他看一眼蔣曼琳,只見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眼角還有淚痕。
管桐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那晚,一直到離開后,管桐的腦海中都一直交替著蔣曼琳的影像:過去的,現(xiàn)在的,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失意哀傷的……她沒怎么變,仍然漂亮,氣質(zhì)越來越好,頭發(fā)剪短了一些,看上去更加精明干練,估計都不會有人知道,背人處她心里的苦。
說到蔣曼琳的婆婆,管桐略知一二:省地稅局的黨委書記,能干,說一不二。若是把這份強悍帶到家庭生活中,管桐不用猜也知道,蔣曼琳絕對不是她的對手。如果蔣曼琳是個能承受委屈的小媳婦倒也罷了,可偏偏蔣曼琳自己從小到大也是優(yōu)越感強烈,她能忍一天兩天甚至一年兩年,卻未必能忍一輩子。
管桐沒有幸災(zāi)樂禍--雖然他們分手了,雖然她第二次的選擇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幸福,但是想想顧小影,他們自己的生活又豈是一帆風(fēng)順?
說到底,誰都不容易。
所以,他才那么想聽到顧小影的聲音,撒嬌也好,發(fā)脾氣也好,手舞足蹈地給他講笑話也好,都是生機勃勃的。他最喜歡她的怕也就是這一點--她不是沒有煩惱,但她不往心里存煩惱,甚至很多時候自己就把煩惱轉(zhuǎn)化了,然后用一種貨真價實的快樂去感染周圍的人,迅速而又真摯。
有她在他身邊,他的生活便多了很多的輕松。
他想著想著又想起蔣曼琳迷離的表情,和那句委屈的話:我想兒子了……
她只剩這一樣寄托,因為這個寄托,她酒醒之后仍然會微笑、會像沒事人一樣忘記這個晚上對他所說的一切。她因為這種寄托,可以吞下去所有的苦--管桐突然想,或許,他真的應(yīng)該有個孩子了。
不是敷衍,不是安慰,是真的想要一個孩子了。作為生命的延續(xù),看他(她)牙牙學(xué)語,蹣跚學(xué)步,像蔣曼琳說的那樣,陪孩子長大……其實即便是在以前,他都不是不想要孩子,他只是覺得不合適,嚴(yán)格說起來,他覺得自己沒有這個條件與資格。
難道不是嗎,單就“陪孩子長大”這一條,他就做不到。
不過這段時間他也知道自己變了:他開始猶豫,開始踟躕,他不希望再虧待顧小影,讓她一直等下去、一個人孤零零地等下去。她以前從來沒有說過她害怕,可現(xiàn)在他知道了,日復(fù)一日的孤獨的確是可以銷蝕掉任何人本來堅強勇敢的外殼。顧小影的夢魘、每一次打電話時說的那句“我想你了,你什么時候回來啊”,還有所有那些對生一個孩子的渴望……未必是她刻意的重復(fù),但足以讓他歉意深種,無法忘懷。
是的,現(xiàn)在他知道了,婚姻不只是一個男人放心大膽往前走的后盾,還是GPS全球?qū)Ш狡?-那是種規(guī)劃,告訴你盡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往前走,但要限速、要注意前方的交通指示燈、要曉得變道、切勿跑偏。要記住,無論你走多遠(yuǎn),身后都有一個家,這是你往前走的勇氣與力量,也是你必須要考量到的限制與顧慮。
其實凡事都是如此--因為付出愛與惦念,才能收獲信任與依賴、支持與動力。
管桐想,或許,現(xiàn)在,他真的應(yīng)該為他倆的未來、這個家的未來,去做點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