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奧多圖斯的爭辯十分巧妙。屠殺米提列涅人并不一定能成為有效的威懾手段,除非雅典未來的敵人們在戰(zhàn)斗的勇猛程度上完全一致。如果那些意圖叛逆的城邦國家在這一點上真的一致,那么克里昂才是正確的。對米提列涅人趕盡殺絕要么真能威懾其他國家,要么雅典戰(zhàn)士就不得不在戰(zhàn)場上消滅所有敵人。但是狄奧多圖斯認為反叛雅典的城邦并不是完全相同的。雖然有些城邦誓死抵抗雅典,但其他城邦還是可以說服爭取的;或用武力或用利誘,使之重新臣服雅典;還有一些城邦甚至?xí)陉P(guān)鍵時刻助雅典一臂之力。狄奧多圖斯還指出,即便是同一叛亂城邦中的民眾也未必同心同德--例如某些米提列涅人不僅未曾參與叛變,甚至還主動向雅典人繳械投降。他還辯稱,在某些場合,大部分米提列涅人在被說服后甚至?xí)镜窖诺淙诉@一邊??死锇旱挠嫴卟⑽疵鞔_區(qū)分不同的城邦和城邦內(nèi)不同的叛亂分子。對米提列涅人一律誅殺的策略恰恰為將來所有叛亂者勇往直前、死而后已提供了絕佳動力。為什么不呢?一旦他們目睹了米提列涅人是如何慘遭屠戮的,就好似看到了自己反叛失敗的下場,他們也就不再有投降的理由??死锇浩谠S的順從并不會出現(xiàn),正相反,叛亂者定會拼死一戰(zhàn),以免身落雅典人之手。由此,雅典人逐漸明白克里昂之策意味著什么。若采納他的策略,未來的戰(zhàn)爭必然歷時更為長久;且不論對于雅典還是雅典的敵人而言,人員和財產(chǎn)的損失必然更為慘重。
約2500年后,2004年10月21日,在對伊萬·弗雷德里克(Iva Frederick)中士的審判現(xiàn)場,美國陸軍檢察官邁克爾·霍利(Michael Holley)少校起身準備做結(jié)案陳詞。年輕的中士因涉嫌參與伊拉克阿布格萊布監(jiān)獄虐囚事件而被送上軍事法庭?;衾傩5陌l(fā)言與幾千年前狄奧多圖斯的發(fā)言驚人地相似。他指出:不論對于戰(zhàn)勝還是戰(zhàn)敗一方,殘酷虐待階下囚的行為都是后患無窮的。"我想提醒在座諸位先生們,敵人和我們一樣也需振奮士氣方能作戰(zhàn)。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此次虐囚事件都給我們的敵人提供了凝聚人心的大好機會。我想請諸位考慮一下,將來也許還會有敵人向我軍投降--這也是我們最理想的作戰(zhàn)成果。我們也希望他們是因為懾服于我軍的強大戰(zhàn)斗力而投降的。但如果一個戰(zhàn)犯--或更確切地說,一個敵人--相信自己被捕后必然遭受凌辱和非人待遇,那他為何不竭力抵抗到最后一口氣呢?在這種抵死抗爭中,他難道不會要了我方士兵的性命嗎?但如果他不戰(zhàn)而降,我們的士兵又怎會白白犧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