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萊塢電影常有這樣一幕，一場驚天劫難、或者一場人生的軒然大波之后，英雌和家人得以獨處，她不敢轉(zhuǎn)過頭，握著方向盤，或者凝視著手臂上的傷痕，像個小女孩那樣，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始向她的家人（ 通常是父親 ）剖白心跡——我們都知道她要說什么，她說：“我一直希望你能為我驕傲?！倍募胰耍ǔＲ矔卮鹚骸捌鋵?，你一直都讓我覺得驕傲?！?/p>

即將成為梁太太的劉嘉玲接受林燕妮采訪，就有種塵埃落定回望平生的味道。在大陸清貧的家庭長大，對家國的概念、對人生的認識，總離不開那些格式：“小時看的來來去去都是《 白毛女 》、《 紅色娘子軍 》和《 紅燈記 》等樣板戲，我接觸歷史是來到香港之后”，“當時很想當兵，想為國家做點事”，15歲那年，她穿黃色上衣鮮紅喇叭褲子挑著行李到香港，19歲，她去考香港無線電視藝員訓練班第12期，鄉(xiāng)音未改，差些被打回去，但她心有不甘，“我請訓練班的程乃根老師教我，每周三天，大聲讀新聞，大聲唱廣東歌， 一定要大聲，我每天錄音，把聲帶給程老師聽，他逐個音給我更正?！彼蔀槲ㄒ灰粋€從內(nèi)地到了香港兩年便能夠用粵語演戲的演員。

香港人不接受她，始終嘲笑她的衣著，即便是在《 明報周刊 》封面上，和許晉亨在一起，她穿的衣服還是關(guān)注的重點，香港人也不接受她的處世為人，和許晉亨分開后，她仍住在他家的房子里不搬出去，“不免給人賴死不走的感覺”，她始終被塑造成那個喜歡去夜店，作風豪放的“北地胭脂”，這也是她最大的心結(jié)，讓她一直有自卑感。然而，他們笑了她這么多年，終于笑倦了，裸照事件，讓所有人正視她的勇敢堅強，她得到所有人的支持，“自從那個事件之后，我才消除了‘大陸妹’的自卑感?！痹L談刊出，吳君如贊她：“她真是世紀烈女，向來敢作敢當?！辈稍L的作家林燕也說：“訪問當天她沒掉淚，非?；磉_。”

如果需要推薦出一個人作為女人的人生楷模，林青霞、張曼玉、章子怡、鄧文迪都是不合適的，她們完全無法效仿，而劉嘉玲的人生，完全可供普通人效仿及回味，她的整個人生，沒有奇跡，沒有縹緲的救贖，該來的全部來了，該遭遇的全都遭遇了，痛苦全都靠時間去磨平，收獲全憑堅持與努力，結(jié)結(jié)實實，脈絡(luò)清晰，她為“北地胭脂”注入新意味，并得到了承認，不知不覺，這城市已記取了她的笑容。

所以文雋曾說：“如果說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當代女星中，誰最配‘傳奇’兩個字，我首推劉嘉玲。……劉嘉玲的經(jīng)歷絕對是一本通俗小說的最佳題材。……如今，劉嘉玲傳奇就差一個結(jié)局?！倍F(xiàn)在，她獲得了這個結(jié)局，她像所有長篇小說主人公那樣，在女人最盛大的婚禮之前，向所有人作一個剖白：“我信守諾言，別將我拒之門外?！保ā?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歌詞 ）

如果我是她的家人，在此刻一定注視著她的眼睛，誠懇地說：“其實，你一直都讓我覺得驕傲?！?/p>

二

處處留心皆學問。劉嘉玲與梁朝偉的婚禮，最耐人尋味的，就是那張由她欽定的賓客名單。

兩個人一旦最終決定在一起，多半會整理身邊的人際關(guān)系，該清理的清理，該回避從此回避，該交底的拎出來交底，能融合在一起的，則選個適當?shù)膱龊霞w亮相。而要整理人際關(guān)系，婚禮無疑是最好的場合。誰得到邀請，誰沒被寫上賓客名單，誰來了，誰又提前退場，都有玄機，婚禮，看似繁花似錦，卻是個政治場合——人際政治的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