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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jié):南青北

茶當酒集 作者:馬未都


但秦兵馬俑一反常規(guī),等身塑造之絕技,空前絕后。各類武士俑, 將軍俑身高168—185cm不等,在個性突出中體現(xiàn)關中大漢的共性。 這種曠世之作自秦以后無人敢問津,秦始皇的龐大軍隊在地下默默 佇立了2000年。后人不知也無從效仿。秦人為何將如此龐大的兵馬俑塑 造成真人大小呢?歷史上無解。

秦始皇的至尊無上的地位在他生前乃至身后都無法撼動。至今我們 提到中國封建史依然是第一個提到他。始皇帝對中國的貢獻不是他在戰(zhàn) 國的烽火之中相繼絕滅六國,統(tǒng)一天下,而是他在統(tǒng)一中國后所作出的 決策:“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保ā妒酚?秦始皇本 紀》)這個偉大的決策對秦以后的中國起的作用是秦始皇本人也無法料 到的。 過去說書老說這樣一句話,叫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2000年來,歷經(jīng)兵燹災荒,中華民族至今仍能凝聚不散,首先歸功秦始 皇統(tǒng)一文字。中國的方塊字,讓中國人在這樣一種統(tǒng)一的思維下,無法 分裂,也無法逃出這一框架結構。象形文字的好處是表意,表達我們民 族的意圖和心聲。中國人走到哪里,無論語言上有多大障礙,只要落到 文字上,就會心領神會。而歐洲之所以成為歐洲,大國小國,國國有自 己的文字,隨之有自己的語言。所以歐洲即便是個共同體,它也不可能 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家。在古代,統(tǒng)一文字的好處使中央的精神能準確無誤地下達。秦統(tǒng)一 之后,秦始皇的詔書送到廣西已無人能認,這樣的局面今天聽起來是個 笑話,當時卻是個嚴峻的問題。痛下決心的秦始皇一紙政令——書同文 字,使他謀求長生不死的愿望化作現(xiàn)實:只要中華民族存在一天,我們 都得牢牢記住這個偉大的始皇帝,并由衷地感謝他為我們民族作出的英 明決策。我們必須感恩。兵馬俑長久地為秦始皇守陵。

一個雄才大略的始皇帝,新朝伊始,選賢任能,變法革新,富國強 兵。一個封建社會的底子由秦始皇打下,豐厚結實。盡管秦朝享國時間 不長,但漢朝受其益而攀上封建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第一個高峰??幢R俑應知曉秦始皇的襟懷。秦始皇的勤政作風,被封建王朝 視為典范?!疤煜轮聼o小大皆決于上。”獨裁專斷的風格成就了秦 始皇,他為自己每天確定閱覽的定額為一百二十斤文書,不完成不能 休 息。

這讓后人聽來匪夷所思。那臭名昭著、暴戾乖張的始皇帝怎么這樣 跟自己過不去?!按當下的話叫做:較勁。正是因為這個較勁的皇帝, 才有了宏大的兵馬俑陣,才讓我們理解什么叫雄圖大略。

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抽時間去看看兵馬俑陣,看看那些充滿了人性 的士兵、武士、將軍;應該認真想一想這個奇跡產(chǎn)生的背景以及文化; 聆聽一下兩千年前秦始皇發(fā)出的聲若洪鐘的號令,感受一下大地的震 動,戰(zhàn)火的硝煙,后人對秦始皇有多種評價,天壤之別。無非是千古一帝,第一暴 君,等等。這些對秦始皇卻不重要。借瑯.石刻,秦始皇對自己有個評 價:皇帝之功,勤勞本事。

南青北

瓷器南青北白的格局盛唐才形成。今天將瓷器燒成白色是基本功, 可在中國陶瓷的歷史中,這是個劃時代的貢獻。南北朝之前,陶瓷以青 為主,原始瓷也叫原始青瓷,原因是原材料中含鐵量過高,雜質(zhì)無法 去 除。

故陶瓷長期被青色壟斷。到了北齊(550—577),白瓷出現(xiàn)。河南 安陽驃騎大將軍范粹墓出土的一組白瓷,宣告了白瓷的誕生。與一般人 的理解不同,白瓷與青瓷并非兩個獨立制瓷系統(tǒng),在科學上它們同屬青 瓷,只是將含鐵量降至2%以下,白瓷即可燒成。

這個偉大的創(chuàng)造,為后世彩瓷鋪平了道路。“一張白紙,沒有負 擔,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偉人毛澤東的這句話闡述了一個樸素的 道 理。

唐代的政治中心在北方,白瓷這個當時的新科技產(chǎn)品就在北方得以 迅速發(fā)展。我們可以想見白瓷給唐代人帶來的喜悅。商品需求是市場的 動力,唐白瓷在開元盛世攀上頂峰。邢窯白瓷的出現(xiàn)一改青釉一統(tǒng)江山的局面,首先被宮廷選用,帶有 “盈”字款的白瓷,被唐玄宗的私庫——百寶大盈庫選中,身價倍增。 這個“百寶大盈庫”,新舊唐書均有記載。開元盛世,李隆基“每歲進 錢百億,寶貨稱是”。但此錢此物不是正道上來的,與國家財政無關, 史載“非租庸正額者”,交待得很明白。李隆基當然也知錢物來歷,另設百寶大盈庫,任憑“天下州縣征財帛,四時不止”。想來李隆基也 是很好面子的皇帝,攜楊玉環(huán)溫泉沐浴,水滑凝脂;六宮粉黛,盡失姿 色?;实鄹吲d之時,正是臣子受惠之日。百寶大盈庫里的寶物于是源源 不斷地流向各類受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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